纵马刀兵瀛台梦,薄罗衫子金泥凤(下)
霜降将真气灌注诛凶诛恶,一击之下,罡气浪将人潮劈做两半,不见桃仁踪影。再斩、三斩,桃仁仍不知所踪。李存勖引天行刀残影纵横交织,正是他家传的“天罗地网”,所到之处残肢飞舞。尽管无还手之力,这些人毫无畏惧,空中喊着“邪灵、吸人精魄的恶鬼”主动撞向刀锏。胜过他们一人如捻死蝼蚁,十人亦如砍瓜切菜,奈何人数上百,霜降挡在门前,李存勖其后奋力追。斩杀了半个时辰,手臂酸沉,不间断地砍杀了一个多时辰,四下才安,霜降麻木到仿佛失去了手臂。这才意识到李存勖的大兵踏平招数才是最适用于此间的。李存勖踢了一个头颅一脚:“呶,找到了。”
定睛看,正是桃仁。霜降只觉得眼前缓缓升腾起一股黑雾,整个人软榻下去。醒来依旧有些昏沉,见到李存勖不安道:“你怎的忽然倒下去,若不是还能探到鼻息,真教我担忧。”霜降略有些愧疚,说:“早该听你的,回去引大军才是,我无大碍,只是忙了这半晌,累到了。”李存勖听她服软,不免得意,忙安慰她说:“女人家的,本不该上场厮杀,端的是我们国姓家的媳妇,能当匹夫不当之勇,也是累的。还能骑马吗?”霜降点头道:“歇了这会儿,行的。”
二人取了马匹,就近买了炊饼,西行至汾水方才歇脚,李存勖道:“方才留肚子,就为这会儿吃面。”要了两大碗扯面,又要了头蒜剥了,这才面一口蒜一口地吃起来,“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东边那面,软塌不劲道,吃面还是要到这边。”说着把碗推给霜降:“快,坨了就糟蹋了。我是爱吃面,你好生学了,来日做给我吃。”
霜降咂面,把他这话也咂出了滋味:“你在晋州,我在西京,怎么个做给你吃法?”李存勖面碗一摔:“西京?都到这儿了,怎么还想着走?你我年岁正好,又定亲多年,暂不成亲只为全你孝义。我随后遣人送信到府上,说你在我府里常住,待孝期一过,即行成婚。”霜降道:“男女尚未成亲,便仍是两姓两家,我非童养之妻,怎可未婚长居夫家?你正值弱冠,正是当娶之年,要你等我三年,确实难当。”
李存勖也不好坚持,“你正值父丧,若有难做之处,”他取出一块乌木錾金的令牌,“可持这令牌河东找我。”霜降双手接过,甚是感激,“你是河东未来的节度使夫人,河东军民理应供养你,何必言谢?倒是要我苦等三年,于我是有亏欠。”霜降悄悄抬眼,李存勖正端碗狼吞虎咽,搁下筷子,拍了拍李存勖的手臂,“可不一定亏欠,待我此去取回我的嫁妆。”李存勖愣了会儿,明白过来,“你是说星辰宫?”
霜降点头:“正是。”
李存勖将吃完的碗放在桌上,“好,那我翘首三年,静待夫人的厚奁。”在汾州作别了李存勖,霜降打马向西,一路飞驰,见官道前方烟尘滚滚,众人纷纷停步。挨着霜降的是一队头脸裹了麻布的商贩,牵着毛驴,挂着布袋,本来不发一言,这会儿也议论起来。从他们口中得知皇辕起兴德府向陕州,将过此路,他们的货必须得运到西京,买家验过货才肯付钱。霜降记在心里,等他们商量出路线来,调转马头,跟在后面。这些商贩虽然是走路,脚步却很快,不多时便拐进一片林子,冬日里木叶落,草枯黄,树木掩映,商贩们的身影若隐若现,霜降聚精会神盯着,突然“杏桃红”嘶叫一声,前腿跪地,背上的霜降甩出去,落在叶枯草黄的地上,直直坠落下去,原是地上前后挖了一小一大两坑,细细架了苇杆,铺上干草落叶,杏桃红陷进小坑栽倒,霜降被甩进的大坑,坑底四壁载有数根尺长木钉,钉尖皆向外,霜降手掌、小腿被刺穿,手臂大腿亦有刮伤,好在她自幼习武,惯常吃苦受罪,这样的伤还不至于使她叫嚷。先前的商贩早就在坑顶张开一张大网,将霜降兜了上来。一人说:“先前明明要死的,老大非说要活的,劳苦咱兄弟这样费事。”
另一人反驳说:“二哥别说大哥,要活不要死,你也有份说话。”
“还不是你老六说东家发话了,活的值百吊,死的折半?”霜降手脚离开木钉,鲜血立即从两端的伤口处流出来,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洼。她忍痛取出障刀,将网兜割开,没等掉落,说话的几人分别扯住了她的四肢,另有人抽走了刀锏,用绳给霜降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驴背上。“都是老二你吵吵,货要是跑了,半文钱也没了。”
“大哥你这话就没理,人东家给过四十吊的定金的。”
几人吵得热闹,把麻布一掀,霜降这才看出是九兄弟,这九兄弟凑足了高矮胖瘦,歪嘴斜眼塌鼻招风耳,丑的各具特色,又偏偏能叫人看出他们是一奶同胞。麻布掀了,几人又互相嘲讽对方的丑陋,终于骂骂咧咧地拉着霜降往回走。管道上四人骑着马,马尾巴都扎着树枝,见他们走进了,问:“龙生九兄弟,货到手了?”
“咱们兄弟哪有空过手?天残地缺,虽说你们也出了力,但这买卖是我们六弟牵线得来的,动手的也是我们兄弟,把货送到西京得六十吊,我们四十,你们二十不亏。”
“龙老三,你当我们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好欺负是吗?”尖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