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酒楼的时候,已是下午申时,天空黑压压的,还飘着雨,路面到处是积水,大街上已没什么行人。
脚才踏出店外,寒气便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一瞬间,昌宁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她看着身旁的颜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目视前方,站得笔直,仿若他右面不远处那根顶梁的柱子,疾风骤雨也侵袭不到他一样。昌宁不由得想到之前靠着他时,透过衣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又一阵凉风吹过来,昌宁忍不住悄悄往颜为身边靠了靠。
正想着得去哪里买把雨伞才能回去。视线里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窗柩崭新,漆墨赤红,布帘精致,车轱辘都洁净如洗,驾车之人戴着斗笠稳稳当当地坐在前头。
车在他们面前的台阶处停了下来。
驾车之人,下了车,搭好踏脚凳,又从车上拿了把伞,走到台阶下,向着颜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大人”,同时双手递上了那把伞。
颜为点头接过了纸伞。
昌宁面露疑虑,这马车也来得太及时了吧。
“爱卿,这.....”
颜为转过头来,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对昌宁说道:“皇上,微臣看您今日出门,既无车马,也无侍从,然今日天气寒冷,现在又下着雨。皇上回宫多有不便,是以刚才出府之前,微臣已交代家丁买一匹马车到此处来。”
昌宁看着他,没话说了。这人,真的,怎么能想得如此细致周到,做人怎么能做得这么滴水不漏呢?
颜为打开伞,这伞手柄长而圆润,骨架繁多,伞面宽大,上头还绘着精美的梅花图案,梅红似丹朱,一团团一簇簇点缀在蜿蜒的深灰色枝头,煞是生动好看。
颜为伸出手,“皇上,请。”
昌宁也点了下头,提起裙子,走下了台阶。
进了车内,桂花用手绢帮昌宁擦着身上的衣服。昌宁自己则歪着头用手擦了擦被雨飘到的头发。因为这动作,昌宁的侧脸扬起,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小巧精致的耳后,雪白的肌肤露出,修长的脖子,因为用力而绷得笔直。
她正擦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件黑色的厚实的毛裘披风,那只手在黑色衣服的对比下显得尤为白皙修长,强劲有力,昌宁盯着那手,有些愣住了。
对面坐着的手的主人说道:“微臣还让人备了件披风,天气冷,皇上,您先披上吧。”
昌宁顺着那手看过去,颜为的头发柔顺如丝,漆黑如墨,有几缕散落在了身前。他一只手保持着前伸的动作,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在那里很安静,只有那双眼睛望住她。
也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车内光线有些昏暗,也许是他白色里衣的领子衬的,颜为的脸白嫩得仿佛一块上好的美玉,质地绝佳,通透华贵。漆黑的瞳仁在黑白分明的眼里水润如稀世之珠,沉静如远山之黛。
昌宁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已经坐在那里这样看了她许久。
那般不动声色,那般悄无声息,如果她没有注意,就不会发现一样。
“啊,”昌宁接过披风,手不经意间碰到了颜为的手,不禁在心内感叹一句“真的是很暖啊。”
把披风披到身上,果然是好多了。昌宁就这么把自己缩在披风里,歪着头靠在窗柩上,闭目养神,一路到了宫门口。
回到寝殿都和宫,桂花立即命人拿来暖手壶,生上火,还命御膳房煮来姜汤。昌宁喝完汤,抱着暖手壶,守在炭火边许久,身子才觉得缓和过来了。
不过她本来体质就弱,第二天立即得了风寒,早上上朝,她没有什么精神,可是还是惦记着在朝堂上宣布了新的税法案。
可是这时却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中书侍郎年佳,他道:“皇上,臣等明白您想增加赋税的心情,但是开放经商条件此举甚是不妥啊,怎可让商人大行其道?这样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昌宁以手抚额,强撑着精神说道:“怎么不妥了,怎么就乱套了?你具体举个例子来。”
户部刘尚书也站出来说道:“第一,商人投机取巧,不事生产,只是担当中介,买卖货物从中获利,此举与窃人钱财有何差别?”
咋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第二,商人走南闯北,人员难以确定,给户籍管理造成了很大的困难,赋税难收,劳役难派。”
这理由也是十分充分了。
其他跟刘尚书持一样观点的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朝堂上一时风向都倒向了一边。
昌宁知道要说服这帮守旧的大人确实有些困难,她刚想要说话,此时颜为却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知道各位大人说的都很有理,但是当朝唯有下官是商人出身,在此事上,或许微臣能详解一二。”
“颜爱卿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