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土仪
谢亭取过杯盏,喝了口茶:“我暂管这片生意,早想来拜访伯父伯母,只是担心冒失。”
何姑母从前听人说过谢亭,多说他散漫纨绔,没听着有什么大错。
今见谢亭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禁心生疑窦,想外间传言恐不大真切。
大约大户人家孩子娇惯些也正常。谢家一向风评尚可,长大能明白事理便好。
“折煞我们了,可担不起这个。”
谢亭没见着娇娇,勉强说了两句文词儿。心里着急:“伯母家这茶极好,我府上也存了些新茶,特有一种吓煞人香。叶若碧珠,汤清味醇。明日送些来,请伯父伯母品鉴。”
何姑母见他如此,以为自己挑的茶不合他胃口,忙道:“不用不用,我家也有那茶,是我侄女儿从苏州带来的。公子若觉得这茶不好,我去换了来。”
谢亭哪里是要换茶,不过是变着法儿,往何姑母家送东西套近乎罢了。
正愁见不着娇娇,见何姑母主动提及,便跟着接话:“从前有幸见过伯母侄女儿一面,好一口官话,像是从京里来的?”
何姑母不知谢亭何时见过娇娇,微有犹豫:“我侄女儿确是从京里回来的。”
“那如何又去了姑苏?”
“她是跟着姑苏那边戏班子回来的。”
“原来如此”,谢亭补全了自己没查着的信息,故作淡淡。
他不说走,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来的时间又正是吃午饭的点儿,何姑母便邀他留下吃饭。
本只是为表礼貌,客气之语。并无实际相邀之意。
谢亭却一口应了下来。何姑母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有些呆住,并不知该怎么真留谢亭吃饭。
谢亭那边倒是颇为自在:“伯母不必为我多添些什么,只做些家常菜便好。”
何姑母心中困惑非常。可谢亭仍一副淡淡的样子,仿佛真是为了了解乡风民俗。
“早听说伯母家的酱菜好吃,不知可否有幸一试。”
“啊”,何姑母微微惊讶一瞬。
“可以可以,只是得烦劳稍等。”说完便转出去了厨房。
谢亭等得无聊,不好转来转去。细细打量着屋里的铺陈,拿手慢慢敲着榆木桌桌沿。
娇娇在屋里听着外头动静。
东厢南边厨房的屋门打开了,大约是姑母进去了。
她以为谢亭走了,便开门出来。
“姑母?”娇娇站在院子里,对着庖屋喊了一声。
正屋并未关门,只用厚厚的棉毡将外头风雪隔开。
谢亭听着娇娇的声音,欣喜万分。悄悄起身,将棉帘一侧撩开些,向外看去。
庭院里,少女穿着一身浅绯袄裙。得了姑母应答,便往厨房走去。
若有若无的雪花,映着一抹殊色。仿佛海棠开在了冬日里。
他想起府城家里的花房。厚厚的毛毡隔开了天地间的冰雪,银丝碳静静地烧着,到处都是馨香缭绕。又暖融融的,人冒了些微汗,却不愿拭去。只恨不能一直都待在里头。
娇娇那边进了厨房:“姑母,那谢公子可走了?”
何姑母面露难色:“并未”。
“啊?”娇娇轻呼一声,蹙了眉头。
“他说要在咱家吃饭,还说想吃酱菜。”
“为何如此?”
“外头似有传闻,说他这趟来镇里,是为了解乡风民俗。”
难道他日日在游廊饮宴也是为这个?
娇娇于自家时,年龄尚小。岁月遥遥,许多记忆已模糊不堪。在宋家又成日待在宅院里,并不知商贾人家如何让子弟体察乡风民俗。
心内犹疑,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误会了谢亭?
何姑母那边本做好了饭菜,只是谢亭来得巧。未及上桌,便赶去招待他了。
现做许多菜恐来不及,便换了碗碟,热了热成菜。又多添了两个,再将酱菜切了一碟,另做了几个梅菜饼。
灶上杂音甚多,菜色又赶得急。娇娇忍着犹疑帮忙,未再开口。
很快得了一桌菜。娇娇帮完忙,便告辞回屋了。
乡风不禁男女共席。可何姑母念及侄女儿正当嫁龄,谢亭又是青年男子。且来意尚未摸清,并不让娇娇留下。
只匀了一碟菜给侄女送去,自个又转回去,端着饭菜往正屋去。
正屋。
谢亭看着娇娇回了自己屋,何姑母送了饭菜过去,很有些不快。不好说什么,只皱了眉。
见何姑母又从厨房出来,端着饭菜往正屋来。忙放下帘子一角,回原位端端正正坐着,给自己又添了杯茶。
何姑母掀了帘子进来,放下饭菜。只看着谢亭吃饭,自己并不吃。
谢亭少有让别人的经验,也从未有过这般境遇。勉强在何姑母的注视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