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总在你身边
池奕铭打开湖边别墅的大门,灰尘落了一手。两个人跨进门去,看到杂草几乎铺满石板路。进到大厅,一应摆设俱在,俨然10年的光阴在这里停顿了。池奕铭挥了挥手,想拂去眼前的灰霾,却越拂越多,呛得他咳嗽。
“别挥别挥,快走。”卿杉捂着嘴往阳台跑,池奕铭跟着出来。
阳台的楼梯走下去还有一片草坪,同样残败凌乱。草坪连接着云湖,湖边停靠着一只陈旧的皮划艇,五颜六色的皮套经过漫长的风吹日晒褪了色。
卿杉走下楼梯,靠近湖边,惊喜地说“原来跟云湖是连在一起的啊!”
“那是当然,湖水怎么能分割开,真傻。”
“嘿,从前我都没注意到呢,从这里划船到我妈的办公室后面,可快多了。”
“你从前都是来去匆匆。”
“可不是,我都是骗妈妈说补课才能溜出来。如果真去补课,可能我就考上北大了,哈哈。”卿杉跳着脚回到阳台,踩着枯枝发出啪啪响,“哎,这么好的院子就荒废着,有钱就是任性。”
池奕铭脱口而说:“我把它整修好,你可以搬来住。”卿杉惊讶地瞪大眼,当看到他随即露出玩笑的表情,才吐气道:“我倒想,就是离公司太远啦。”
他们又走进里面卿杉上课的油画室,讲台和画架都不见了,屋内空荡荡的令卿杉感到意外:
“咦,这个课室全清空了?啊,这面玻璃怎么被卸掉了?”她望向东面只剩下框架的落地窗,“边缘的玻璃还没拆卸干净呢?”她试图走过去察看,被池奕铭拉住。他说:“小心地上还有玻璃渣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进贼了?”卿杉遗憾地说。
池奕铭摸了摸鼻子,“我也不太清楚,我出国之后家里人来清理过,回头问问。”他不可能对卿杉说出实情,这完全是他的杰作。在他大病不起的前一晚,一个人坐在这间画室到半夜,空啤酒瓶排出一个人像。他不知哪来的蛮力把讲台与几个画架全部踢碎捣烂,再使出全身劲儿砸向窗户。玻璃渣子飞溅到手臂上,鲜血潺潺留下,也视若无睹。一向内敛克制,斯文瘦弱的人,在积蓄了巨大的委屈、怨怼和忿恨后爆发出的杀伤力,能砸烂随手抓来的家具物件,也砸烂了自己的肉身和精神。在被家人发现时,他躺在二楼卧室床上,三天没吃没喝,全身多处炎症发着高烧。
“走吧,走吧。”池奕铭催促道:“这儿太脏了。”
卿杉听话地往门口走,边走边说:“池老师,你真的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不信。”
“真的。可能是以前感情上受到打击,嗯——恐婚,对,就是恐婚。”池奕铭迅速组织语言。
“哈哈哈”卿杉笑得前伏后合,她肆无忌惮地嘲笑老师:“感情打击,失恋?豪门公子能有这种苦恼。我父亲移情别恋抛弃我们母女,我前男友也差不多货色,我还没想过恐婚。不过你这一说,倒启发了我。”
池奕铭发窘地走出院子锁上门,应付这个小孩得费些功夫,他想,总是给我出难题。
“我们去划船吧,池老师。”
“好。电动的吧。”
“我要手划的,你会掌舵吗?”
“我表姐经营皮划艇的,我大学就差一点入了校队。”
两人上了一条小木船,缓缓划到湖心。深秋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湖面,粼粼波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卿杉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墨镜递给池奕铭:“池老师,你的眼睛畏光,戴上吧。”
池奕铭戴上墨镜,抬起头,卿杉窈窕的轮廓在蓝褐色的背景里格外耀眼。
“好看,和你的一怒冲冠发型好般配。”卿杉戏谑。
池奕铭不作声,有点难为情地摸摸头发,又递过水去。
“老师,你是喜欢我吗?”卿杉单刀直入。
正在喝水的池奕铭被卿杉突如其来的坦白吓了一跳,一口水差点呛着。
“我,你都叫我老师呢!”池奕铭慌乱地喝水又喝水。
“你想我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一个仿佛从湖底升起的声音缈缈传来,轻柔的让池奕铭晕眩。
“你恐婚,我也恐婚,正好我们是一对。”柔情噌地褪去,像被粗鲁地扯掉的纱幔,池奕铭哭笑不得,一不小心船桨从手里滑落,赶忙双手拽住,船身很大幅度地摇了摇,但迅速恢复平稳。
卿杉一下子面色灰白,直挺挺地坐着,紧紧抓住船凳,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卿杉,不舒服吗?”池奕铭立刻发现了异样,“喝点水。”
卿杉没有接水瓶,她严肃地说:“我们上岸去。”
池奕铭用最快速度把船停靠稳,小心翼翼搀着卿杉上岸,一起走到湖边的石椅坐下。卿杉这才拿过水瓶喝了几口。她说:“我没事了,别担心,刚才就是头晕而已。”
“突然头晕,怎么回事?”池奕铭担心地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