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生
在那般万籁俱寂却风雪肆虐的暴风之下,两点黑影正行走在这厚重天地之间,缓慢而又艰难地步步向前。
此时正值农历四月,应当是万物复苏,世间重归春芽之时,奇怪的是,这万枝城中不见一丁点的嫩绿,反倒白雪皑皑,与那冬日并无两样。
城中百姓被困多月,那大雪,几乎要将人们的房屋都掩埋,因这严寒,人们不得下地种植,甚至部分人家连过冬的余量也即将消耗殆尽,好在这城中君主并非庸君,将城库中囤积的粮食发放百姓,这才不至于让人们被饿死。
缘生的小手被师傅紧紧攥着,他迷蒙地看着眼前的路,那小腿一步一瘸,陷进雪里,困难地跨出,而后再陷进去,再跨出。
他有些不高兴,他很想让师傅抱着自己走,可是却在要张嘴时,一下子吃进了口飘下来的雪,他呸呸呸的想要吐掉,但那雪化开的极快,不得已,只能吞下去了。
在不停的行进中,两人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屹立着一座高高的城墙,城墙之上写着三个字“万枝城”,缘生雀跃了一瞬,他很想拉拉师傅,告诉他我们终于要到了,但这狂风呼呼刮着,把他所有的声音都刮走了,没办法,他只好压着喜悦,继续行走在雪地之中。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乃这万枝城中,穆氏府邸,穆隆在来时的信中写道,家妻怀胎十月,应当生产之际却遭遇难产,请了无数产婆,都无法将孩子顺利带出,这才请求天福山之长老做法让孩子得以出生。
而缘生则是师傅不得已带出来的,他是山上最小的弟子,大师兄早已下山历练,很少回来,二师兄不喜欢小孩子,并不太理他,唯有三师姐常带着他到处跑,但这几日也不知忙什么,焦头烂额,他便只能跟在师傅身边。
师傅是个不苟言笑的怪老头,每每下山总是会给乞丐分些食,或是遇到他人有难,也总是尽力帮忙,虽被百姓称为悦武长老,却从不担这名号,甚至缘生有时犯错了也不过分责罚,只是让他去外边儿多练会儿功,但即便如此,缘生还是有些畏惧这老师傅。
终于,经过城门守卫的一番检查后,两人顺利进了这座城中,城中空无一人,只能看到一整片寂寥空旷的街道,二人伫立在此之间,经过一间间或明或暗的屋子,总算是到了穆隆府门前,奇怪的是,这穆府无人看守就算了,大门竟也敞开着,任由它被风吹得前后摇摆。
师傅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前站着,缘生不知师傅是做什么,他好奇心重,因为被抓着手,不能进去,只能透过大门处不停地往里探头,直至看到一人行色匆匆的顶着一把油纸伞朝两人走来。
走近了,缘生才看清此人长相,他眉如利剑,额面似玉,气质倒是儒雅的很,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人,缘生默默寻思了下师傅,师傅总是冷冰冰的,着实是不敢与面前这人比较。
穆隆朝着师傅与缘生行了个礼,“长老,快快,我妻子只怕是要不行了。”他满目愁容,搀扶着师傅上台阶,师傅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便带着缘生进了这府中。
大雪虽覆盖了府中许多处大大小小的细节,但透过几处那屋顶盖的砖,墙面刷的色,与那屋檐处的木雕,都在告诉缘生,此人似乎并不寻常,毕竟能让师傅从那么远的天福山跑过来与他会面,必然是有些人脉的。
缘生自小在山中长大,从未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也只有天福山下的小镇,如今第一次瞧见这般漂亮的大院,算是给他这小小的眼睛扩了扩视野。
穆隆带着二人,拐过几处屋子,在面前的,便是穆隆之妻林氏的屋子,屋内并不安静,能听见妇女的哭喊声与旁人焦急到无所适从的嘀咕声,缘生曾听说女人生子时,总是要经历极大的苦楚的,那当年,他娘是如何生下自己的?只怕是跟这位夫人一样吧?可惜自己从未见过娘亲,若是见了定是会好好孝敬她的。
穆隆道,“长老,我夫人这般模样,可有什么办法?”
缘生看到师傅张了张嘴,而后低头看向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对穆隆说,“夫人不会有事,这孩子,大约还有一会儿便能出生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屋内忽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响彻在所有人的耳中,穆隆愣住,他惊讶的看向师傅,缘生也看向师傅,却不见师傅有任何表态,师傅不光没有任何神色,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悲伤,他不明所以,只觉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师傅就是帮人家家里算个卦都不至于这么快的,怎么到这儿了什么都还没做,孩子便出生了呢?
房门猛地被推开,迎着冷风,缘生看到一个脸色凄苦的女人跑了出来,她面容虽略有些刻薄,却能看到一种极致的高兴,她眼睛瞟了几眼,下一秒,就瞟到了站在门口的穆隆,她冲向穆隆,眼泛着泪光,神色是那样的真诚,“老爷,夫人,夫人生了!”
“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女儿。”
这一瞬,穆隆的神色暗了暗,但终究是替夫人感到不易,下一秒便不顾一切的走进了屋内,缘生有些好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