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崔岩络

一个星期之后，殳觅馨在走廊上碰到棠禧，从她那得知了崔岩络已经被学校开除的消息。

“……就说她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谁知道呢，肯定跟上次演讲多多少少沾点关系。”桂花满树的后街一片金灿灿的景象，小径里，棠禧和殳觅馨两人沿河道走着，剪了短发的棠禧一路上都将两只手揣在校服口袋里，跟殳觅馨并排着往前走，她说话的时候不看殳觅馨，一下低着头踢脚下的小石子，一下抬起头东看看西望望，神情有些不自然。

殳觅馨回忆起那天崔岩络讲的那些话，她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憎恶殳伯印，只听到崔岩络在撕心裂肺的质问他，却忘记了去听她说的具体内容。等到后面大家在班级里重新讨论崔岩络那些骇人的发言时，殳觅馨才终于知道原来崔岩络当年被送到瘸子家里之后遭遇到了非人的对待。怪不得她会那么癫狂，那么恨。事后想想，造成她人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怎么能平静下来呢？如果她是她，她不见得会比她冷静多少。

后来，殳觅馨又通过棠禧才知道，崔岩络曾经告诉过她，她的妈妈叫做龙欢，大学期间为了生活费做过□□，意外怀上了崔岩络，后面肚子大起来之后，龙欢从学校退学，靠仅有的一点积蓄生下了孩子，后又带着孩子重新开始生活和学习，孩子的爸爸是个五大三粗的暴发户，他爱恋龙欢，知道龙欢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之后，他野蛮得想要将龙欢和孩子带回家，龙欢走投无路之下，连夜带着孩子乘车逃到了巷仰，孩子爸爸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孩子的下落，他带着一帮人找到村子里的时候，龙欢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只抱回了当时遍体鳞伤的崔岩络……而这些，又是崔岩络的爸爸在每次喝醉酒之后用皮带抽打她时才说出来的。

再后来，关于崔岩络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了，这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

殳觅馨以为那次演讲是她跟殳伯印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几天之后，他主动来找她了，这次，是光明正大的。

那天周五，她放了学骑着自行车到学校附近的书店去找书，殳觅馨没有看小说的习惯，所以并不了解伯欢的名头究竟有多大，她是从老师嘴里听说，自从伯欢来他们学校演讲之后，近来这段时间周边的书店书架上都摆上了他的书。

她随便找了几本拿在手里翻阅，并不感兴趣，她想从某本书里面找到关于“她们”的故事，哪怕只是匆匆一笔带过，她也会觉得感动，然而，她翻阅了半天他的一些自传，通篇都在讲他自己一些艰苦的创作路程，以及他对初恋女友龙欢的一些怀念。他大谈自己的理想，歌颂自己的伟大历程，向读者建立起一个为了梦想，艰苦奋斗的人物形象。殳觅馨也是通过翻阅他的一些自传，才了解到，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并且育有一女……

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愤怒的情绪。殳觅馨将书本猛地合上，继而随意地将那些所谓的“畅销书”放回到堆起很高的书台上。从书店出来，殳觅馨发泄似的骑着单车，每一脚踩到脚蹬上都十分得用力，等到远离了人群，行到一个略显偏僻的街道路口时，殳觅馨才猛然按下手刹，一只脚支在水泥地上。不远处，身后那辆尾随她已久的黑色轿车见她突然停下，也急忙停在了路边。

殳觅馨的胸腔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着，再加上刚才骑着自行车拼命飞奔，她的眼睛被风吹得酸痛难忍，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风吹在眼睛里凉飕飕的。

车里的殳伯印正疑惑她怎么突然停下来，随后便看见她坐在坐凳上，一张脸冷冰冰地转过来，充满寒意的目光穿过车窗直射向他！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早已经暴露了。

优雅的咖啡厅内，殳伯印和殳觅馨面对面坐着。殳觅馨静静地坐着，一双眼睛直直注视着殳伯印，她想看透他，想看透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否真的是那个小时候牵着她的手绕村子散步的和蔼可亲的父亲，他是否是那个在她被其他小朋友孤立时，为她做鸡毛毽子陪她玩耍的父亲，他是否是那个在她受了委屈悄悄躲起来之后，第一时间找到她，并给她讲童话故事哄她开心的父亲，她真想知道他是否有心，是否有良知，可她看了半天，却发现，她看不透，也许是她涉世未深，也许是她道行太浅，她看不懂，难道看透一个人就这么难吗？

殳伯印一开始在殳觅馨面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坐下来之后，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看着曾经还是小小一个的女儿，如今一转眼就长得这么大了，他不禁感慨万千，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用手握住面前的咖啡杯，斟酌着语言问道，“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你妈妈她，身体还好吧？啊，还有殳荇，那孩子现在也长很大了吧？”

殳觅馨在心里埋怨自己太过脆弱，明明前一秒还那么憎恨他，后一秒就被他关切的话语触碰了敏感的心弦。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软下来，哀伤取代了冷漠。

殳伯印见殳觅馨表情柔和了些，说话也放开来了，在说了好些嘘寒问暖的话之后，见殳觅馨一直沉默着，他突然转变语调，声音透露着无尽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