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上辈子的这时,她与顾成邺还未见过面。
容歌一时拿不准,自己该于何种心态去皇宫问仔细,只是微抬着头,看着天际,神色带着怅然。
正对着容歌处,书房一扇朱色侧窗未关。
那人端端坐在主位,深沉的眸,远远看着长身而立的容歌。
容修远背对窗,顾自道:“静若,那物非我不肯,只怕是,那物虽说是我家传家宝,却要小女之血才可救人性命……”
容歌做皇后的第七年,顾成邺已然不再瞒她什么了。
彼时天子的手狠狠扼住她脖颈,眸底的戾气,不加掩饰地嗜血,一字一顿地问:“他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容歌逐渐喘不上气,心底愈发恨他,想到那颗头颅,只觉铺天盖地的恨,让她恨不得啖其血肉。
却最终仅是闭上了眸,勉强用嘶哑的声音道:“顾成邺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本宫握你权时,定要你生不如死。”
而立之年的顾成邺,面容带着男子的线条的锋锐,却是略带女相的艳色,一张笔笔中锋的脸,较之一般女子更美三分。
那凤眸,缓缓地退了嗜血暴戾,无力地松开手:“你我少年夫妻,相伴近十年,再无谁能拦我们之前,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要什么,权、玉玺?朕都给你。”
次年的年尾,顾成邺死了。
容歌坐在他尸身前,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日,天子收殓,她成了太后,长公主顾明月,见她日渐憔悴,也仅是叹了口气。
“你与他自此后再无相欠,做了这太后,自此再谁碍你眼了,你何苦又这样折磨自己。”
容歌忽而轻眨了一下,一只手,抚上另一只手的手腕,旧疤似伴随着她的重生,再次回到了她腕间。
这腕割开过两次,一次是为救危长瀛,一次是为顾成邺。
容家传家宝,父王一直以为尚在暗室,实则早已被她吞了下去。
食天山雪莲者,血是至宝,亦是至毒,血可救人性命,也可害人性命。
容歌回了神,忽而只觉一阵头皮发麻的恶寒,自脚底只一息到达天灵盖,两侧太阳穴一时如万针同刺。
那目光,看似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却如实质,如能看穿所有的洞悉所有。
容歌僵硬着顺着视线看去。
大开启的朱色窗,四方门框,
那人端端坐在桌前,一身玄色底织绣金线的帝师袍,哪怕仅是露出半身,斜襟长条金边,端肃而齐整。
黑发仅用一根青白簪束起,一张如玉面观音的脸,眉心朱砂殷红,修眉之下,狭目深邃。
危长瀛!
容歌僵硬在原地,对上那黑而沉寂的眸。
顾成邺驾崩后,她困于政务,分身无术,却因良怀恩所犯之事,跪求他助她一臂之力。
那时,他便是这样端坐着,淡漠低垂着眉目,似是悲悯之相,却是绝情之态。
“娘娘何以做出这般谦卑之态,人生于世者,何人不死。”
容歌自来一身傲骨,哪怕是顾成邺也没能折断她傲骨,唯独是这位三朝帝师,他过于尊贵,看似无权,却一句话便可颠覆皇权。
她着实想不到,自己有何倚仗之物,可换他高抬贵手,放过良怀恩。
她长身跪地,眼底蓦地坠下一滴泪,砸在置放在双膝的双掌面,温热的疼。
她缓缓地道:“容歌可为帝师献上一碗己血,为帝师医治旧疾。”
他慢慢地抬了眸,俯瞰着跪在地面的容歌,唇线明晰,却凉薄的唇,缓缓勾勒出一丝笑意。
“娘娘好肝肠,惑成邺、乱清荷、有晏犰死心追随,为你终身不娶,而今又为知己,愿奉己血,娘娘自有一身宝血,可偿还了这些人的情债……”
男子低沉的声线,带着独属于他的慵懒,许是那旧疾,让那本就低沉的声线,更沉了几分,听不出喜怒,只觉带着蛊惑之意。
容歌轻闭上眸,怕自己会被他看穿无法掩藏的狼狈,却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兀自隐忍着,克制着那点可怜可悲的自尊。
“帝师纵厌容歌,何苦又这样诋毁容歌。”
她掀开眸,低着头,站起身。
男子高而瘦,一身黑裘,毫光温润,却带着凛冽的寒意,他一把拽住她臂,似觉这人连求人,都带着被强迫的不甘不愿。
更似,唯独是待他,她总是这般疏远,冷漠,过于骄傲又过于自卑,于是连握住她臂的手掌都带着一种愤。
“世人唯独死而平等,为恶者当还己债,欠人命者当还命,娘娘,还情,定要以身相许!”
容歌一时吓得抽回心神,慌乱移开视线,再顾不得什么,甚至是狼狈不堪的在他眼皮底下逃了。
危长瀛收回视线,看向容修远:“纪九姑娘,更出挑了,王爷可觉她像极了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