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女将
为她是公主,天下没有她意难平的事,没有她得不到的人,于是在她十四岁看到了那出《梁祝》后,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梁山伯。
那个伶人叫施湛,在李令则对他的寥寥几面里,他总是高挺着身姿,一幅傲骨难折的谪仙貌,偏偏一双含情目,瞧人时总是带着水色,又因生性冷淡蒙上一层冰雾。
想来荣昌公主起先就是贪他好颜色,亦或者只是少女时期的情窦初开罢了,李令则是如此盼望的,起码这样在施湛死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内心会好过些。
荣昌公主对所有人都好,她及笄日的清早,李令则和其他八位姐妹们早早就去寻她,连最跋扈的华阳公主也去了。
十五岁的荣昌公主打扮得华光璀璨,笑起来碧玉生辉,贤妃笑着打趣:“再过不久,陛下就该为令训择婿了 。”
公主们每日笑作一团,荣昌公主羞红了脸,和殿外的桃子一样。
可惜皇帝这辈子都没机会给他最疼爱的女儿择婿了,半年后婆然国宣战,大雍若是出兵,就给了边漠可乘之机。
以武立国的大雍屈辱求和,□□曾言:“大雍子民铁脉铮骨,誓不送女求和。”
大雍谨遵□□训诫,可是到了这一代,他做了第一个求和的皇帝,很快就要有第一个去和亲的公主。
皇帝原本打算在宗师女里选,婆然却直截了当要皇帝的女儿。适龄的公主只有荣昌公主和即将及笄的华阳公主,华阳公主抵死不去。
荣昌公主是极懂事的姑娘,偏偏懂事的姑娘最容易没有好结局,她自请和亲。
李令则以为她是为了施湛,那时她与施湛的事刚被皇帝亲自撞破不久,自大的皇帝怎么能容许捧在手心的女儿被一个伶人哄骗?
他当即就要处死施湛,荣昌公主自尽相胁才暂且保住了施湛的命。
那时李令则才知道荣昌公主原来早有意中人,可惜一位是皇帝的爱女,一位是唱戏的伶人,连写戏的人都不敢予他们以善终。
“我知道我走后施湛就活不了了。”成排的宫女们托着各式嫁衣冠钗供荣昌公主挑选,明晃晃的金光晃疼李令则的眼,荣昌公主消瘦许多,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可我是大雍的女儿,大雍以骨血养我,只愿以此微末之身回报。”
她笑起来依然那么好看,眼泪顺着眼角流到绣枕上,“我走后,你若是能见到施湛,替我告诉他,令训此生愧对于他,盼来世倾命相报。”
泰安十七年,荣昌公主李令训和亲,成了大雍第一位——李令则心里期盼着也是唯一一位和亲公主。
一簇簇火焰在傍晚燃烧,压沉了肃穆的皇宫,宫城里帝后率百官宫妃送荣昌公主和亲——原本要踏上锦车的荣昌公主回身,再跪宫城。
一拜故国,女郎此行不复还;
二拜君父,愿妾一去安社稷;
三拜良人,来世不归锦绣笼。
“令训——”
那是李令则第一次见高高在上的父皇失态,他声音哽咽,荣昌公主走得决然,皇帝迈出几步追她,复堪堪停下,龙袍拭泪。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远,逐渐消失在火红的远方。
荣昌公主和亲,皇帝心中哀痛,但不妨碍他处死施湛。
看在荣昌公主的情面上,他给足了施湛的面子,命太子亲自送施湛上路。
李令则想起荣昌公主的嘱托,大着胆子去求并不熟悉的太子带她一起去。
换了别的兄长,比如二哥,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李令则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太子只瞧了李令则一眼就一口应下。
他答应得干脆,反倒是李令则这个求他的人瞪大眼睛愣住了。如此重要的生死大事,他像无事人一般,又翻一页书,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到时候你若害怕,可莫要抱着我哭鼻子。”
太子端着一杯毒酒去狱中,施湛即使面覆尘垢,浑身都是用刑后的伤痕也不减气度,反而更像是饱受劫难的仙人。
聪慧如太子想来早猜到了李令则的用意,一言未发走出关押施湛的牢中,和她隔了段距离。
李令则把荣昌公主托她带的话告诉施湛,他冷淡的面色终于化开了冰。
施湛的毒酒饮得毫不犹豫,面无濒死的惧色,太子最后的仁慈就是为他选了饮后即亡的毒,让他免受折磨。
“我从没见过如令训那般温善的好姑娘,”他口吐鲜血倒在铺满荒草的地上,笑意深深,是李令则见过的他最为开怀的一次,“好姑娘总是辜负自己。”
他缓缓闭眼,李令则怔怔站在原地,过了一刻——也或许只有一瞬,眼前一片黑暗,龙脑香的香气缠在鼻尖,清冷不输荣昌公主惯用的玉兰香,又多了几分苦韵。
太子的衣袖挡住李令则的视线,另一只手扶上我的肩,道:“该走了。”
荣昌公主和亲时广陵王正在打仗,当他班师回朝得知消息后,荣昌公主已经走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