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
“你说够没有?”姜爸爸突然拿着锄头“咣咣咣”地往地上砸,砖铺的地面立马被敲出了一个坑,姜念尔摘了助听器捂住耳朵哭个不停。
姜爸爸叮里咣啷地挨个儿砸墙边的农具:“我就是没本事也养了你一辈子,你有能耐你走,你离婚。”
“我要不是为了孩子们我早不跟你过了,你一辈子就会在家里逞能,就会对我厉害,你还能干啥!”姜妈妈毫不示弱地还口。
“够了,够了!你们为啥不离婚,成天这样吵,啥时候有个头。别说为了我和如男,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别吵了,行不行。”姜念尔嗓子都哭哑了,陈实听见大门口有邻居在那里窃窃私语,想必这是他们家的常态?
姜念尔嘶哑着嗓子哭着抽噎:“你们天天吵,年年吵,三句话不离为了俺们这对没出息的孩子。我和如男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才一刻都不想待在家里,因为看见你们就觉得窒息,就想去死!如男为啥草率地嫁去外地当一个乡村大夫,因为她待不下去。她也讨厌你们!”
“啪”的一下,姜爸爸一听这大逆不道的话,怒火冲天,突然一巴掌甩了过来,姜念尔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瞬间头脑嗡嗡,喉咙里像是噎住了什么一样,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口鼻里很快升起浓浓的血腥味,像一枚锈迹斑斑的钉子扎进了嗓子里一样,疼得她无法发声。
陈实一把捧住姜念尔的脸,见她抽噎着无法说话,硬生生出一脑袋冷汗:“念念,念念——”
他终于忍不住和姜爸爸正面对上:“我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父母,动辄打骂,她都28岁了,你们都没想过她也有自尊心的吗?为人父母怎么可以这样?”
姜念尔在身后扯他的袖子,他一边捉住她的手一边争辩道:“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们这样对她,我特别看不惯,但是我尊重你们。我请你们也尊重尊重她好吗?”
姜妈妈看着不断抽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姜念尔,也气急地上去推了一把姜爸爸:“你是不是该死了,下恁大劲儿,你要打死她啊。”
大约三四十分钟后,姜念尔终于能说出话来,但下颌总是止不住地颤动,陈实心疼地抚着她的脸,也忍不住训她:“你说你火上浇油做什么,你爸妈再吵吵闹闹,你孩子家怎么还捅着他们离婚呢?大半辈子都过了,孩子也大了成家了,老两口再离婚?那叫什么事儿?”
她靠在床头冷冷地嗤笑一声:“对,全家人里头只有我最过分,最不知好歹。”
陈实:“……还说不得你了。”说着又仔细看她微微颤动的下颌:“去医院拍个片看看吧,别是把关节给打坏了。”
姜念尔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用,睡一觉过一天就好了。”
她的云淡风轻顿时让陈实心里一惊,打成这样都习以为常,那她从前得挨了多少打?这到底是有多倔啊?可他丈人也真是够狠心了,怎么下得去手的。
陈实这么想着,就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姜念尔也不瞒他:“我爸当了九年兵没转上志愿,退伍回来后当教师,一个人教音体美,带队比赛站到哪里赢到哪里,可是考公办被人顶了。他清高正气,被人顶了就认了,也不说去找关系什么的。后来又安排进厂子里干保卫科,干了挺多年呢,最后厂子破产。我妈是民兵退下来的,因为没学历没能安排工作。俩人都是很能干的人,但就是没有时运。”
她吸吸鼻子叹了口气:“我爸的战友还有同学,都是什么市委的秘书,党校的书记,医院的书记,报社的主任什么的,就他最后混成了农民工。可他当初可是最拔尖的,这就是命。”
陈实突然想到自己的前三十年,简直是人间幸福。
姜念尔又说起自己的妈妈:“我妈在民兵时,□□打靶第一名。后来在副业上开山,她是埋□□的。胆大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回家种地。”
姜念尔突然冷笑起来:“就我最没用,没出息,不能让他们脸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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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是格外安稳的一天,因为姜家人都闭嘴了,陈实的耳朵总算清净了一天。
晚饭时,姜家父母终于说起婚礼的事情,今年十月办肯定是来不及,再晚一些天气太冷,姜念尔有关节炎不能受冻。于是便建议开春再办,四五月的天气刚刚好,只要不碰上冷空气的话,基本不会太冷。至于具体日子么,陈家看着选就是了。
姜妈妈虽说仍训了几句姜念尔,但大体上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过是说陈实是个知书达礼的家庭培养出的孩子,是个实在人,让她好好跟人过日子,尊重公婆,不要无理取闹这一类的话,至于彩礼,非让小两口自己收着。
姜念尔痛痛快快地应下了,也把那30万的银行卡给推了回去,死活不要……
“陈实,念儿脾气倔,你别惯着她。实不相瞒,她的左耳可不纯是因为庆大霉素聋的,是让她爸打坏的,这孩子心里有怨恨,她堵着不说,俺们也难受。”
姜妈妈这话听得陈实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