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电闪雷鸣，天地渐渐褪去了颜色，归于虚无。

一道白色的纤细身影，赤着脚踏上了通向天之巅的云梯。

黑气在她身后呼啸哀鸣，似是要挽留她，又似是要吞噬她。

少女眼底悲凉而恐惧，隐隐还压抑着几分血色的兴奋，她单薄得有些弱不禁风的身体恍若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野草，纤弱而坚韧。

云梯的尽头，屹立着一座被雾气缭绕半透明的宫殿。

天地失色，不论是往日高高在上的仙道还是道貌岸然的皇族，此刻都如同流窜的蝼蚁般狼狈而可笑。

却唯独这座空旷死寂的大殿，依然于无形中散发威压，令人只望一眼便会心尖发颤，道不明的恐惧。

少女暗暗攥紧了拳头，抬眼看向了大殿之上，那道半倚在高台云座上的慵懒身影。

凭什么？

明明都已经落败了，明明就要陨落了，他此刻难道不应该想办法向她这个赢家摇尾乞怜，求她庇佑那些所谓无辜的苍生吗？

凭什么他还是这么高高在上，睥睨天下？

“秋秋，你来了。”

高台上的身影已近透明，像一捧轻沙，随时都会消散，可仔细看却会发现，他周身有藤蔓生长环绕，那些血黑的枝条，在昏暗中悄无声息蔓延。

死气沉沉，却又杀机暗涌。

少女缓缓踏上高台，纤细的身影很快便被澎湃的黑云吞噬。

她浑身因恐惧而颤抖，面色苍白，唇畔却勾起了一个浅薄的笑。

这世间最后一个神，就要陨落了。

从此，魔族当道。

所有的伪善和高高在上，都将被粉碎。

不是觉得恶心吗？

那就通通成魔吧。

一道沉沉的视线笼罩过来，少女停下了脚步。

她还未换上悲伤的面容，一颗冰凉的泪却无意识的落下。

“子宁，你恨我吗？”

少女凝神望着那道狼狈血污的身影，贯穿他胸膛的那把匕首，是她亲手刺入的。

除了她，再无人能接近他。

现在，也只有她能够让他执念消散，彻底陨落。

“过来，离我近些。”

上神气息微弱。

少女心中忌惮蔓延的青藤，颤抖着问，“你会杀了我吗？”

“秋秋，背叛我，你后悔吗？”

少女心中明白自己此刻应该安抚他，顺承他，就如同往日那般天真烂漫纯净善良。

可到嘴的两个字，冷了又冷，却还是吐不出去。

她后悔吗？

不。

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就如同走马观灯般重新走过自己的一生，愤恨，痛苦，不堪……

汹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裂。

上神轻叹一口气，“秋秋，你就要成魔了，让我来帮你吧。”

不知何时，青藤悄无声息爬上了少女的脖颈，死死收紧，喘息不得。

少女拼命挣扎，可就在青藤覆上她肌肤的那一刻，她便像离岸的鱼一般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濒死之际，少女死死盯着那双不见喜怒的眸子。

上神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悲悯，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可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秋秋……”

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扭曲，恍惚间，有人在不断唤她的名字。

“秋秋……”

“秋秋……”

……

“秋凡玉！”

那道缥缈的声音猛地变得清晰尖锐，如同从梦境跌落现实，让秋凡玉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沉沉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玉盘似的月亮，散发着清冷寂静的光芒，仿佛在冷眼遥遥旁观。

她还未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一道滚烫热浪便席卷而来，掀翻了一旁数棵古树。

秋凡玉条件反射翻滚起身，炽热的烈焰堪堪擦着她的发梢而过，瞬间烘烤出刺鼻的焦味。

“我就说她在装死吧？”

一身罗裙的艳丽少女侧身而立，手掌间把玩着一簇张牙舞爪的焰苗，得意洋洋。

秋凡玉强忍晕眩，迅速打量周围环境，努力回忆着。

这里是沧崖山下的灵月谷，而今夜月圆，正是一月一次的实修。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秋凡玉心中却翻涌起强烈的陌生感。

仿佛自己此刻，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秋凡玉，我不过是让你帮个小忙罢了，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若是不愿就罢了，何必装死呢？”

苏琼玉瞪着眼，丝毫不掩面上的嫌恶与挑衅。

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讨厌秋凡玉！只要一看到她就来气！

银白的月光之下，少女一身极为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