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
施杨对人生的体感可以用两个字概括:无聊。
施杨天生一对死鱼眼,明明没有近视,看东西时却目光涣散且呆滞,故而幼时曾因三魂七魄不全,被家里的长辈带去某个犄角旮旯里的大师处诊断。在他看来,哪怕是再新奇、再猎奇、再稀奇的事物,也逃不开庸俗的平淡无奇,丝毫提不起兴致。因此他总像日漫里的男主角一样,独自躺在学校顶楼的露台,枕着双手,呆呆地望着或晴或阴的天空,放空。而每当他准备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时,总会有个不识趣的家伙前来打扰他。
“哟施杨,又来顶楼晒太阳?”
与施杨丧丧的痞样不同,周立军的长相属于典型的“邻家大哥哥”的类型,阳光帅气又亲切;性格上,他们也是一南一北——一个漠视一切,对人际关系、恋爱、学习成绩等青春期的烦恼不屑一顾,每天悠闲度日,过得跟个小老头一样;一个热情似火,好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管看什么都觉十分有趣,即便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一坨蚂蚁,也会激动得手舞足蹈、兴奋半天。就是这样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居然每天都形影不离。个中缘由,无人能参透,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周立军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以及一闪而过的闪电,“都没有太阳,有什么好晒的?”
施杨睁开眼,问出了他郁闷许久的问题:“你干嘛老是来找我?”
周立军愣了一下,不解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施杨:“……”
漫长的十秒后,周立军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你不想我来找你吗?”
反射弧过长,正是周立军的缺点之一。施杨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不会吐槽。
“为什么不想我来找你?”周立军略显委屈巴巴地问:“因为我吵到你了?还是因为我太烦人了?”
施杨淡淡地瞅了他一眼,随后闭上了眼睛。
客观上讲,周立军的确又吵又烦人,有他在身边,就等于埋伏着一个一直在发着滴滴声的倒计时的定时炸弹,一边吵得你心神不宁,一边又指不定哪时候突然爆炸,正可谓身心的双重折磨。然而令施杨自己都感到无比惊奇的是,他从来没想过赶他走。
“我除了偶尔会一惊一乍之外,其实还好吧?真有那么吵吗?”周立军的缺点之二,便是没有自知之明,除此之外,还有脸皮很厚。他安静地思考片刻,弯下腰,俯视施杨的脸,“喂,施杨,我真的吵到你了?”
“……”
“好吧,”周立军一拍大腿,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从明天开始,我会把我说话的次数全部记下来!这样我就能知道我到底烦不烦人了!”
第二天,周立军真的说到做到,随身带了个小本子,每说一句话,就在本子里画上一笔。放学后,他拿出来数了一下,总共有一百零一个“正”。
“不会吧?难道我今天说了五百零五句话?”周立军一副撞了鬼的表情,“这也太多了吧?”
“为了记‘正’,你有些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吧?另外,你刚才说的三句,以及上课的发言,都还没记上。”施杨双手插兜,微微弓着身子,“如果把这些全部算上,可能要超千了。”
“诶,有这么多吗?”周立军加速赶上即使是在普通地散步、速度也能与飞毛腿媲美的施杨,在他身旁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跳走起来,“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我难道不是很厉害吗?你想想,我每天说一千句话,也就才喝一瓶水。要别人,十桶水肯定都不够!吼吼,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节约水资源的人!”
“有个哲学家说,每个人每天所说的话中,有90%以上是废话。”施杨毫不客气地拆台道:“你要是少说九百句话,每天就能节省下700毫升左右的水,一周便是4.9升,一个月21升,一年就有255.5升,假设你再活70年,一共是17885升。”
“哇,你算术也太快了吧!”周立军的关注点素来不在正轨上,他摸摸下巴,忍不住点头赞同道:“照你这样说,我的确该少说几句话啊。”说罢,又话音一转,“可是不说话的话,我会死的!”
“叫你少说九百句而已,又不是不让你说。”
“这也不行!”周立军丝毫不肯退让:“每天说一千句,我都嫌少了,要再少说的话,我要如何表达我的意见?”
“没人在乎你的意见。”
“诶?!不会吧?!”犹如五雷轰顶般,周立军停在了原地,一时间忘了追上身前人的脚步。施杨嘴角一勾,将身后的那个笨蛋远远甩在了后方。
周立军是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昨日才刚被教育了一番,今日又厚颜无耻地贴过来,坐在躺在顶楼露台上吹风的施杨身边,喝了口草莓牛奶,问:“施杨,你其实没觉得我烦人吧?”
施杨微微睁开了眼睛。
“实话和你说吧,对于我话多这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