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八
次日,看着刘禅嗣的档案,甯安不禁陷入了沉思。
刘禅嗣,1983年生,自1995年杀害了其父母后,犯下了数十起性质极为恶劣的杀人案,后于1998年被捕.“缝纫师”的别称,来源于他对尸体的另类执着。
刘禅嗣喜欢将被害者的尸体大卸八块,大到完整的头颅或四肢,小到一颗眼球、一片指甲,接着挑出其中最让他满意的一部分或几部分,再与其他被害者的尸块相缝合,以组成一个完整人。当年他的父母,就被他整成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妖怪,据说到场的刑警见了,没一个不吐到脱水。
至于刘禅嗣为何会对他父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审问时,他始终闭口不谈,仅向专员们滔滔不绝地炫耀他每晚是如何驱使他的“作品”们出来吓人,被吓坏了的人们如何沦为了他“得意之作”的一部分。业内的许多心理专家,包括约瑟夫·李,对他做了不胜枚举的心理测试、人格分析,面谈的记录堆得也更是比山还高。刘禅嗣很享受这种被当成怪物研究的感觉,他也很喜欢在面谈时变着法子戏弄这些所谓心理界、精神病学界的权威。可他唯独拒绝约瑟夫·李,因为他知道这老头有毒。
刘禅嗣是首个进化出异噬细胞的“怪胎”,而他也远比霍诗雨聪明,既没对自己的优异天赋心生畏惧,也不会因为所谓的理念去肆意传播自身细胞,使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病毒或毒瘤。他懂得认识自身潜力并加以挖掘开发,然后将成果小心翼翼地裹藏起来独享——这也是设施对异噬细胞的研究进展缓慢的原因。
然而关于他对史佩均的执着,档案里并没有记录,他俩唯一的交集,也不过在设施里的那一点室友情分而已。甯安将他俩的档案仔细对照着读了一番,发现了一点共同之处——他们都在12岁的那年,手刃了自己的双亲。
昨晚,当甯安赶到救护车出事的现场时,强制队第五小队已经收队了,后勤员正在清理痕迹。沈连寂道:“我本来想把猎物们集中到一起后再一次性拿下,却不料全给他们跑了。”
楼殓能瞬间移动,即便对方又打实弹又喷火/枪,带着死机的刘婵娟逃跑根本不算难事。刘禅嗣利用医护人员的尸体作掩护,逃进路边的绿化带,随即隐去了踪迹。“刘禅嗣故意留了一招,”沈连寂略显遗憾地补充道,“部门也算是为他们的贪得无厌吸取了个教训。”
他说完,正想朝和第三第四小队的幸存者一同回来的秦莘野走去,却因甯安沉声道出的一句话而停下了脚步:“凭你的能力,就算火没用,也能拿下刘禅嗣吧?”
沈连寂答非所问:“我虽然无法保证刘禅嗣不会为了寻一个安身之所而杀人,但肯定不会像十八年前那样丧心病狂,毕竟史佩均还在我们手里,他知道收敛。至于塞勒涅,尽管重大的通缉要犯一个都没落网,但相比之下,他们在复活刘禅嗣一事上投入了更多时间与精力,这结果于他们来说,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是我们赢了。”
甯安并不满足于这些敷衍塞责的回答,追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放跑刘禅嗣吧?为什么?”
沈连寂顿了顿,不答反问:“甯安,还记得在福德广场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
“不要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一个胡正明还不够吗?”
他冰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和秦莘野走了。甯安伫立于原地,久久难以释怀。
平心而论,甯安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任何期待,他只是下意识把人往好的那一面去想,比如胡正明不是全无人性的工具人,沈连寂不是残忍无情的冷血动物。
沈连寂的长相属于俊冷美的一类,加之其气质使然,哪怕是炎炎夏季烈阳当空,他周围的气场温度始终也保持在均温以下,冬天就更不用说了,把人活生生冻成僵尸的节奏。因此私底下初次碰面时,甯安才说:“我以为你是个对感情不敏感的人。”
但当看到他和秦莘野在一起时所表现出的温情,他发现部门对划龙桥广场集体失忆事件的案卷做了手脚时所流露出的厌憎,他在讲述北定疗养院怪兽袭击事件始末时眼中所闪烁的点点悲悯时,甯安想,沈连寂或许与其冷淡的外相不同,实际是个内心似火、怀揣正义的人。然而回想着他那几乎要把路面冻出一层冰的脚步,甯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看错了人。
“或许,你现在才误会我了呢?”
甯安明白,虽然刘禅嗣葬身在了设施去年的大爆炸之中,但设施内一定存有他的异噬细胞样本,否则检验异噬细胞的技术无法在去年发展起来。沈连寂是因为这个,才说部门贪得无厌,进而故意放走刘禅嗣吗?如果部门此次下达的命令不是“活捉刘禅嗣”,而是“毁掉异噬细胞”或者“不让塞勒涅得到刘禅嗣”呢?他还会采取同样的行动吗?
……总不可能是出于同作为设施实验白鼠的共鸣,才想让刘禅嗣获得自由吧?
甯安叹了口气,直觉一阵头大。
焉然听报告的时候极其认真,一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