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武夷山的火车
在厦门开往武夷山的火车上,桂卿和冷宏伟、王继秋三人恰好在一个卧铺车厢里,而且还是靠在一边的上中下三个铺位,因而互相之间聊天的机会就相对多了一些。
和下铺的王继秋正对着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子,其老伴就雄踞在上边的中铺。
最开始的时候桂卿他们三人都没怎么注意这对老夫妇,而是忙着安置自己的东西或者随便聊上几句。等大家差不多都安顿下来之后,王继秋就开始和那个老头聊上了。
当时那个比较精瘦的老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老花镜,右手一本正经地捧着一本颜色发黄的厚书,左手拿着一支签字笔在书上圈圈点点地标记着什么。
那本书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出版的那种大部头的政治书,属于一般人完全不感兴趣的那种类型,正如让某些人非常入迷的长篇武侠小说一样,对于不喜欢它的人来说历来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因为有着天生的厌恶感和距离感。
在王继秋和那个老头刚开始聊天的时候,桂卿还以为自己今晚碰上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了呢,因为那个老头给他的第一印象倒是颇有点仙风道骨、看破红尘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那个老头能在人声嘈杂的车轮滚滚的火车上端端正正地看书,仔仔细细地做标记,完全一副不近俗事和置身世外的潇洒姿态,确实很能迷惑不了解他的人。
任何一个哪怕只是对他匆匆瞟过一眼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对他身上所保留着的传统高级知识分子的经典痕迹肃然起敬和刮目相看。
可是,等桂卿静下心来仔细地听了一会那个老头的发言之后,他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那个看起来颇有涵养和素质的老头子其实不过是个徒有虚表的老了的凡夫俗子罢了,白白地活了一大把年纪,虚度了无数的青春年华。
说其是绣花枕头都糟蹋了绣花枕头。
“我有一个比较系统的或者说是比较成型的看法,当然也是一个相对成熟一点的想法,或者说是一个很有特色的观点也行,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认同我?”老头将右手的书往火车的小小餐桌上郑重其事地一放,然后将左手的笔熟练地夹在书中,又把那副金光闪闪的眼镜从鼻梁上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翻着眼皮冲着桂卿等人装着慢条斯理而又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似非常谦恭地说道,“当然了,即使你们不认同我也没关系,这种情况对我来讲也是很正常的,我从来不强迫任何人非要认同我什么,那样是不对的,也是不讨人喜欢的。”
“那么作为我个人来讲,”他煞有介事地继续讲道,一副当众传经布道的严肃神态,“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的这个看法的,因为我觉得吧,到任何时候,我这个看法都不会过时,都有其巨大的现实意义和教育意义,并不比那些流行一时的观点差多少。”
“这是我的一个很直观的印象,我姑且先说出来,算是一个事先的声明或者表态……”
桂卿并不想因为一开始对人家的印象不好而轻易地就否定任何一个潜在的高人,因而又一次对这位道貌岸然的老者产生了满腔的信心,支起耳朵来认真地听着。
他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老者刚才所说的那些平庸无奇的啰啰嗦嗦的话不过是在故意掩饰自己过人的智慧而已,好让大家对其高明之处有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锋芒不宜先露嘛,高人好像都喜欢采用先抑后扬的路子这样玩,如果老者是真高人的话,那么他应该喜欢做个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当然了,”老头继续煞有介事地侃侃言道,依然保持着一开始的风度和神采,一点都没走样和变形,“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我们既不能全盘否定,更不能全盘肯定,我们既不能机械地照抄照搬,更不能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一点也不接触,一点也不承认,那样都是自欺欺人的表现,算不上真正的实事求是和深入实际……”
桂卿感觉更加好奇了,耐着性子准备听其高论。
“对于下面我要重点阐述的这个看法,”老头兴趣盎然地乐此不疲地继续阐述道,抽空还还知道看看旁人的反应究竟如何,于他这种年纪的人而言也真是不容易了,“也应该理性地看待,全面地对待,系统性地加以详察,而没必要毫无保留地全盘接受或者全盘推翻。”
“那么所谓的理性看待问题,”见众人听得都很认真,他便大讲特讲起来,而不知道别人心里其实都是怎么想的,“就是要坚持不偏不倚的态度,既不受表面现象的迷惑,也不受外在环境的欺骗,不管到何时何地,也不管处于什么情况,都必须客观公正地掌握第一手资料,对事物做出一个准确的不断完善和改进的评判。”
“我顺便再说句看似不重要的题外话,”他老人家抽空又往关联性并不强的完全属于细枝末节的地方扯了一把,“年轻人,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定要理性地看待问题,全面地分析问题,不然就会犯大错误,就会给国家和社会,包括个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说的这个损失,这里边既有经济效益上的损失,也有社会效益上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