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
面对邹氏的指责,李员外一阵冷笑,露出商人重利的嘴脸,“正妻才更有利可图呢!百里三郎消受美人恩,就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他亏欠咱们的,岂有不偿还的道理?或许还能借此,给咱们恒儿铺路呢!”
邹氏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呆呆愣愣地,“你说什么?”
李员外冷哼一声,“你这妇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脑子里整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全然算不到正路上。以百里三郎的家世,等到殿下登基,岂不是要在东京城横着走?这样的人物,咱们恒儿得罪不起,若是能攀扯上什么,将来让他家提携一把,便能少几年辛苦打熬。”
李员外越说越来劲,甚至眼睛里放光,好似坦途已经铺到眼前,“秋氏的父亲不过一介县尊,瞧他的光景,也就这点前程了。什么也帮上恒儿,反过来可能还要恒儿拉扯着秋家。”
邹氏张了张嘴,没想出反驳的话。
“顾虑着恒儿的名声,不能让人说咱们攀了高枝儿,便要势利悔婚,才硬着头皮把秋氏娶进来。如若秋氏从了百里三郎……”李员外拈着胡须阴笑道,“到时咱们恒儿,在东京城里为官,保不准就能攀上高门贵女,丈人家有本事,还能提携着恒儿,岂不比秋家强百倍?”
邹氏被他说得心动,抹去眼泪,跟他一起筹谋,“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好,倘若那百里三郎占了便宜,不认帐怎么办?秋家我们也不好明着翻脸,到时秋氏失贞,还要留在家里,占着正妻的名头,我想想都膈应。”
“若真是如此,倒好办了,抓住她的错处,是休还是和离,找个由头发落了便是!再说,百里三郎真碰了她又不认,闹起来,百里家丢不起这个人——他想不认都难。”
邹氏又琢磨片刻,霍然开朗,心情转好,提议道:“方才被我一闹,确实误事。要不然,我给他们撮合一下,干脆让百里三郎搬回碧梧院去算了。”
李员外瞥了邹氏一眼,既嫌弃又无奈,“你这脑子,就别裹乱了。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这个时候给人家往床上送,人家能要么?你这不是摆明了使美人计,拿人家的把柄么?”
“这、这……”邹氏张嘴结舌,“这可怎么办呢?不至于就搞砸了吧?”
“你呀,什么也别管,老实地待在这院子里养着就成。”李员外摆摆手,在旁边的官帽椅上坐下,喝着茶,“顺其自然!听我的,绝不会让咱们恒儿吃亏就是。”
邹氏还有些想不明白,站在他身旁,犹疑道:“夫君你一会儿说,百里三郎看不上秋氏,一会儿又说巴不得他们把事做实了?他……到底是看得上还是看不上?都把我弄糊涂了。”
“换在平时,看多了莺莺燕燕,又志向远大的少年郎君,自然看不上秋氏这种乡野女人。”李员外冷笑一声,“眼下的情形特殊,他要装成秋氏的丈夫,再是知礼守礼也难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欲望上来的时候,非极大的定力而不能忍。秋氏不知道他是个赝品,捧着颗真心,拿他当夫君一样敬着、爱着,他能一点不动心?除非他是块木头。”
邹氏连连点头,“难怪他今早跟我急赤白脸的,我瞧他那样子,自己恨不能把老底揭了。”
“他那是让你激的!”提到这个,李员外又生气,“你在他门前整治秋氏,他又不聋不傻,能不明白你是做给他看的?你想彰显自己当家主母渺小可笑的权利,这等少年郎君又总有些个仗义拔剑的热血,可不是要跟你对峙?你把秋氏好好哄走,他是不可能出面的——昨晚,你去拦他,他可曾对你说个不字?”
李员外再次叮嘱,“最重要的!你要记住:百里三郎在为恒儿的事奔波,在他拿到解药之前,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万不可拆穿了他!恒儿为重,秋氏的事次之。”
秋氏被说的羞愧,低下头道:“确实是我做得糊涂,夫君别生气了,我会好好反省的。不过,眼下要怎么做呢?”
“你只管派人盯紧了秋氏,不必打扰他们,明白么?”
邹氏慎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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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院中。
秋若华坐在红木镂空雕灵芝如意纹月洞门架子床上,衣裙撩起,中衣高挽,露出白生生的右腿,膝盖磕破一层皮,血丝已经凝结,红白相映,格外刺目。
“别动。”徐瑛轻声说着,左手按在她膝下,就着琳儿捧的药膏盒,右手食指沾取一小块,抹在伤处,动作轻柔。
药膏抹上去,触及破损皮肉,秋若华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徐瑛按得结实,她看见徐瑛的手,总是忍不住想起李嬷嬷被她拧断手臂的样子。
药膏抹完,徐瑛接过琛儿递上来的毛巾,擦着手指,道:“这药一天抹两回,未结痂前,要留意伤处不可沾水。等痂掉了,再多涂几日,可避免伤处留下疤痕。”
“多谢。”秋若华说道。
“秋娘子不必客气。”
隔着天水碧的纱幔,隐隐约约可见,百里无咎坐在正堂的雕花大理石芯圆桌旁,一直未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