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谢眠仰头看着谢承。

她已经这般仰望谢承很多很多年了，如同坐在长乐宫阶梯上，仰望方方正正的那片天。

只是看着看着，她眼中蓄满泪水，转身便走，连一句软话都没有留下。

“站住。”谢承刚才打翻小几，几案上茶盏、竹简一股脑摔落在地，她硬气地仰头走，看也不看碎瓷盏就在眼前。

见谢眠脚步只稍一顿，仍要继续往前走，他大步向前，一把将人拉住，在她右脚将将要落在瓷片上时，打横将她抱起，放回美人榻上。

她惊呼一声，才见到几乎要和金砖融为一体的小碎片。

“来人，将书房收拾了。”谢承召来宫人，又蹲在谢眠面前，他怒气没消，半点都笑不出来，连声音都略显僵硬，“让你站住，没听见吗？”

被他指着门，让她出去的时候，谢眠没有哭。

如今一句连凶她都算不上的反问，倒让她呜呜哭出声来，“三哥先前还赶我走，现在又让我站住，你如此反复无常，谁知道你说的哪一句是真心话？若是三哥不想再见到我，我定然避的远远的。”

她委屈到不讲理，仿佛先前要为谢衍洗脱冤屈，去求老四的不是她一样。

她明知道他最在意什么，却不知死活地将他心脏一刀刀剖开。

谢承擦掉她脸上泪痕，又抚平她衣袖褶皱，他恨不得她知道这一切真相，知道他手段如何肮脏不入流，从而逼迫她做出选择。

她是想还谢衍一个清白，还是想让他成为孟府阶下囚。

还是不忍心。

谢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天色太晚，今夜便留宿在长宁宫吧。”

“我得回去。”谢眠抽抽嗒嗒的拒绝，“我答应了兰姑姑要回去的。”

谢眠使起小性子来，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说要回自己的长乐宫，便是不论多晚也要回去。

见她起身，谢承取下挂在廊下的灯笼亲自送她，长乐宫前的侍卫长连同护送公主的二十余侍卫则远远跟在身后。

细长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走过数十步后，谢眠发现她脚下正是谢承影子，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谢承便常同她做些踩影子的事。

她会踩在谢承的影子上，大声喊哥哥，我踩到你了。

而谢承则会捂着心口痛呼倒地，直到她跑去身边将人摇醒，才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她上当了。

这一路上，她无数次想开口，问谢承为何不能还谢衍清白，可想到三哥在殿中露出寒光的双眸，她终究还是没有再问。

直至回到长乐宫，谢承又将谢眠送进寝殿。

殿前，他突然叫住她，她眼泪早已止住，只是眼眶还有些红，人站在他面前，魂却仿佛早已飞走。

她一心想着设法将谢衍救出，可若有朝一日他身陷囹圄，她可会为他奔走？

谢承握紧左手，指尖触到掌心凹凸不平的痕迹，他将灯笼挂在她寝殿廊下，深吸了口气，吐出一句：“早些休息。”

他转身就走，步履飞快，像是要将方才那个念头远远抛在身后。

他绝不会落入那种境地。

他会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为她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