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忆
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她半阖了眼,停止了挣扎,费力地喘着气。
到临死时,她才惊觉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这样多。
斩草除根,她是活不了了,只是可怜玎儿,未得几天好日子,也要跟着她这个母亲命丧黄泉。
成泛眼前模糊,耳朵听得也不甚清楚了,乱麻一般。她仿佛听到有谁的哭喊声越来越近,像她的阿苓,“济阳王,求您救救殿下!救救她啊……”
她的傻姑娘。
她想搭着柳苓的手,像之前无数次握着她手那样,对她说:“没用的,别费心啦,我要先去找阿娘了,阿茯也在那边等着我。”
可是她没力气了,连张张嘴都能感到力气的抽离。
她知道,就算是扁鹊华佗神医再世,也救不活她了。
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扶起了她,将她的头轻轻拨进怀里。
她张了张嘴,向着眼前这不辨敌友之人求助,“救…玎…”,心里残存的一缕清明却在想,为何她的亲卫听到动静,却毫无声息。
成泛在那人温热的怀抱中,阖上了双目。
赵国史载:
赵宣文皇后成氏,讳泛。成国晋平主也,诞一女…薨于宣文潜邸。
…
成泛像坠在一个迷离而无法醒来的梦里。
鳞次栉比,车水马龙,恍然还是西京或者丽京街头随处可见的景象,而她坐在马车里,隔着珠翠帘子,听外面的热闹叫喊。
转瞬她又如同摇荡在风浪之中,颠上颠下,迷迷蒙蒙。风浪猛烈,映得刀剑雪亮。
无尽无止的血,黑黝黝的山林,与声声的呼唤:“殿下!殿下!”
又像身处在破败殿宇中,雷光阵阵,电闪雷鸣,有人压着她,狠厉的眼神充满嗜血的光芒,话语却温柔如情人私语,“不交代清楚,你就交代在这里。”
声声悲泣与厉语,犹如恶鬼缠心,永不能忘,也不敢忘。
“殿下醒醒!淑妃让人来请你过去叙话。”
成泛耳边传来女子焦急的话语,似远似近,却不知是哪里来的熟悉感。
额头蓦然温热了,许是谁将帕子搭在她额头上。耳边还是那女子的声音,嗡嗡如蚊子一样。
“二公主也真是的,平白无故抢白你一顿又把你挤进金仙池,从前相熟的医师医工也不在,怕不是被人故意喊走了罢。”
成泛头昏脑重,又沉在梦中,只觉这话听不太懂。
赵宫中只有玎儿一个,何时又添了个二公主?
她听得那女子陡然激动起来的声音,叽叽喳喳如同闹腾的雀鸟,却惊了她一瞬。
“阿苓帮忙端盏茶来,公主躺了这样久,也快醒了,得润润口!”
成泛半梦半醒,听到阿苓名字,眼角渗出了一点泪珠。
那边的茶倒得很快。
杯沿抵到了她的唇边,是温热的水。
成泛听到她动作轻柔地喂她水:“殿下,沾点水润润喉也好。”
这声音像极了她的阿苓。
可是她再也见不到她啦。
她想再见她一次。
成泛唇角抿紧,想睁眼探个究竟,眼皮子却像打了蜡,黏在一起。
她拼命去抬眼皮,费了老大的劲才看到隐隐绰绰的纱幔和虚晃的人影。
还不够,还见不到脸。
成泛牙齿咬上嘴唇,痛感刺激着她睁大了眼。
似惊似喜。
这不是光怪陆离的梦,却是比梦更离谱的现实。
入目是两张喜意满面却目中晶莹,泛着活力的脸。
正是桃李年华的阿茯与阿苓。
阿苓的脸她还熟悉着,阿茯却陌生了许多。
因为阿茯,没能陪她走到最后,也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
而一看到阿苓,成泛心中的惭愧便难扼住。
她的轻率不仅让她身亡,还让阿苓这些亲信也一并丧了命。
成泛眼中怅然,怔怔地想着她那走马灯似的一生。
阿茯却先收拾好了情绪,擦干眼泪,快言快语道:“淑妃请了圣人去殿,请殿下一并过去,要给今日之事做出决断。”
随即又小小声嘟哝:“二公主自己不占理,还要搬出爷娘来给她撑场子。”
阿苓觉得她这话失言了,忙拉着她俯身道罪。
阿茯虽俯着身,语气却未低下来,“请恕婢子唐突。但公主不可再宽厚,否则像今日这样的无妄之灾将避无可避!”
阿苓却未像阿茯那样激动,只是直道:“殿下要先做好准备,婢子猜想到时会提到祁郎君。”
事隔经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成泛已忘了七七八八。
究根探底,这是一场挑衅与反击,但却与孩童过家家难度不相上下。
闹剧本身并不重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