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深夜，月上中天。

一轮皎月似银钩挂着，映衬着穹顶的星子。

整个将军府陷入一片沉寂中，只有远处深巷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在东侧的一角，一个鬼魅的身影一闪而过，没有惊动任何人，最后消失在春澜院的墙边。

春澜院主屋只点了一盏留作照明用的夜灯，在屋外守夜的小厮，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甚至一头碰在石阶上，都未曾醒来。

屋内一名高大的黑衣亲卫垂首跪在一旁，除了纸张摩挲时发出的沙沙声，上方安静的让人胆寒。

在他面前，谢知韫透着豆灯发出微弱光线，看完手中的信，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神色。

一阵微风吹过，烛火轻微抖动，“啪”一声，光线倒是亮了几分。

光线晃动，映衬着谢知韫脸上或明或暗，仿若暗中择人而噬的恶鬼，此时光线亮了些，才让人小心觑见了些许情绪。

他面色阴沉，眼底一片阴翳，读完信，冷笑一声，抬手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和白天在陶芜面前，微笑乖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赵四。”他半夜刚起，声音有些嘶哑，清透的少年音，愣是被他念成了恶鬼索命。

“看来，有些人要等不及了。”

被叫做赵四的人跪在地上，被他喊一声，或许是夜色太凉，忍不住抖了一下，抖完，察觉头顶人看过来的视线，急忙趴伏的更低，冷汗直冒。

赵四：“少主，可用属下现在就去把东西偷出来。”

谢知韫乜了他一眼，漠然抬脚，狠狠将他踹倒，脚下用力，在他肩膀上碾了碾，冷哼一声。

像是故意，谢知韫阴沉着反问他：“赵四。”

赵四忍着疼，额间沁汗。

谢知韫：“你是觉得五城兵马司傻，还是觉得你少主我像个傻子？”

赵四冷汗涔涔：“属下不敢。”

谢知韫：“按计划行事，无事就不用来了。”

赵四垂首正要退下，被谢知韫出声唤住：“还有一件事，再去趟南烟楼，拿样东西——”

房中重新安静下来，谢知韫手指轻捻，不知为何，想起来白日的事情。

信纸被烛火舔舐后在木桌上留发白的灰烬，谢知韫一挥袖，扫落了桌上的痕迹。上前两步，他斜倚在靠近窗户的软塌上，半耷拉着眼皮，半响，嘴角上扬，从胸腔中兀自迸发出一阵沉闷的笑意来。

这笑并不含有善意，倒像是在自己的地盘，突然发现了极为有趣的小兽，颇有些愉悦的跃跃欲试。

这小兽自以为掩饰的极好，却是不知，白日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无疑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她如此积极的为难自己，又在一旁假装善意的劝解，无非是要将他赶出将军府。

可有趣的地方恰好就在这。

谢知韫转头看向窗外，透过月色，目光投向锦澜院的方向，微微歪头，抬起手肘，眼底有亮光闪过。

所以，是为什么呢？

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谢知韫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两人之前不过只见过一次面，在南烟楼的时候，她分明还对自己十分感兴趣，只是睡着以后再醒来，仿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谢知韫眉头皱了下。

他像是从一个香饽饽，变成了让人厌恶的东西，这变化来的毫无缘由。

她身上藏着秘密，只是这秘密隔着烟雾，这烟雾缥缈，却让隐藏在身后的人影更加勾起人的好奇心，引得人想进一步靠近看的更清楚。

烛火燃尽，天边破晓。

笑意尽数敛起，谢知韫缓缓起身，抬手关上窗户。

不管什么原因，在如此无聊的计划里，他倒不介意给自己乏味的生活增添一丝计划之外的趣味。

但是，出乎谢知韫的意料，此后一连半个月，锦澜院的那位主子都未找过他，整个将军府重新归入宁静，就仿佛默认了他的存在一般。

***

这日，赏菊宴。

陶芜上辈子极为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毕竟她长得好看，人又特爱臭美，每每得了新的首饰，必定要到大大小小的宴会上显摆一下。

可死过一回，这事倒也就淡了。

原本这次她不想去的，之所以答应下来，就是听闻举办宴会的，正是谢知韫的妹妹谢瑶。

原本是想将人赶走的，可没想到谢知韫着实能装，竟然连那日当众舞剑的事都能忍下来。

赶走估计是赶不走了，只能另外想其他的办法。

陶芜思索再三，便想着在宴会上看看能否找到办法，最好，能提前让谢知韫回到尚书府。

陶父知晓女儿的性子，得知她去赏菊宴，倒也没多诧异，只是嘱托她要多注意安全，陶芜自然答应。

赏菊最好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