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开始(四)
贺心中的恐惧立时有如惊涛骇浪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想起二十三年前,狐崖领的那一战。
当时他确实抓到一个少年,高高瘦瘦还很黑,眼罩盖住了右眼。他一剑捅破了那个少年的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可是那个少年非但不怕,临死前还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他们正道是狗。
苗贺一生顺心顺遂,过了而立之年后更是风光无限,到哪莫不是一句“苗大侠”,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这种侮辱,加之那会儿他正好杀红了眼,听到少年轻狂的嗤笑声,他屈指成爪,一手抓下去,硬生生就把少年的整颗心从体内挖出来。
他就是要让少年知道,敢辱骂他的下场。
少年瞠目欲裂,被挖心后,当场断气,死不瞑目。
苗贺的目的达到了,心里极为得意,可从那天开始,他的恶梦也来临了。
他体内的蛊毒每次发作就有如火烧,像虫子在啃食,苦不堪言。但仅是这样,苗贺还能忍受,把他逼到发疯的是那条徘徊在他心口附近的虫子。
那条虫子每爬一步都会疼得他全身痉挛,恨不得当场死去。苗贺受不了地用手抓,用火烧,用刀子割破皮肤想要把它硬抠出来,把自己弄得血肉斑驳,可以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没办法把那条虫子弄出来。
开始这蛊毒几个月发作一次,那会儿苗贺正当壮年,又有一身深厚的内力还可以压制。可渐渐的,这蛊毒一个月发作一次,而且发作得一次比一次厉害。
有时候发作起来,他感觉五脏六腑好像生生被人撕裂,又像万虫在啃咬,全身被他抓得血肉翻飞,什么自尊,什么意识,全部碎了一地。等他清醒过来,便会看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蓬头垢面,全身血肉模糊,那模样甚是可怖。
苗贺试着用冰火蚕解毒,可是冰火蚕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并无法解蛊毒。就在数个月之前,十几只冰火蚕已经全部被他吃完了。眼见这蛊毒从一个月发作一次,变成几天发作一次,最后是一天一次。苗贺整天只能躲在这里想尽办法压抑体内的这个东西。
无奈之下,苗贺只能冒死用银针封穴的办法,减缓血液流淌的速度。
少了血汁的供给,那条虫子就会陷入一种类似于动物冬眠的不活跃状态,不会再肆意作乱。
可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再乱用内功,与人动武。
苗贺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最后才决定退位让贤,让其他人来当这个家主。
他自己则退隐江湖。
只是现下,他却被逼得不得不拔出那支银针。
沉寂了数月之久的蛊毒一旦发作,是很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苗贺似着魔般,歇斯底里地低嗥。
这已经是苗贺第三次问她是谁了,司缨勾唇冷笑,目光布满杀意地看着他:“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苗贺惊恐万状,崩溃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不可能,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江湖上那么多人亲眼看到她被乱刀砍死,她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对于他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司缨只想笑。
她脚下轻移,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我确实死过一次,可如今确实又活过来了,也许老天都看不下去你们的所作所为,所以才让我活过来为族人报仇,为狐崖领的兄弟雪仇。”
司缨说话的时候,由于心中恨意太深,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眸底紫光绽放。
苗贺见状,尖声道:“你果真是那个妖女!”
“老熟人见面,是不是很高兴?”司缨嘻嘻笑着,只是笑意丝毫未进眼底,看苗贺的目光就跟看死人一样。“我本来还想速战速决,但是现在,我不会让你死得太舒坦了。”
苗贺目瞪如铜,两只眼睛充满了恐惧:“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段长长的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