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向枝头报春到(二)
当仪光拭去面颊上最后一颗泪珠时,肃霜也已开始口干舌燥地敷衍。 “少司寇的头发又黑又亮,发辫也英俊潇洒,束头发的丝绳也好看,小银龙也好看,都好看……少司寇我喝口水再继续。” 肃霜从茶案上找茶,不防祝玄端着一杯茶压过来:“喝。” 难得他体恤,肃霜毫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茶——好齁!好难喝! 她用尽全力才能把嘴里齁甜的胭脂蜜茶咽下去,冷不丁又有一粒圆溜溜的可爱小茶点轻轻抵在唇边,她抬起眼,便见祝玄用一种诡异的疼爱眼神看着自己。 这是干什么?真把她当宠物啊? 肃霜不怀好意地往他手指尖上咬,不出意外咬了个空,牙齿咯噔一声响。 “精神不错。”祝玄搓了搓指尖,意甚满意。 他不喜欢陷入纠结的情绪太久,局面反正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从一开始书精就在他那根线上来回蹦跶,蹦跶到现在,不但毫发无伤,还有说有笑。 不得不承认,书精真成了他的例外,是他自己纵容,有意识也好,无意识也好,是他要纵容。 既然如此,他坦然接受这个局面。 无所谓书精是为了什么凑过来,他已经纵容她了,没法朝她摆凶残嗜血模样,一直端着温和正经上司的架势又很累很麻烦,索性就养着吧,毕竟可爱起来确实怪可爱的。 祝玄想着,又挑了一粒碧螺似的点心喂到她嘴边。 花瓶般的书精,连吃东西都很文雅。有些痕迹是装不来的,正如她有时候说话行事恣意而随性,却绝不会显得粗鲁浅陋,书精世族应当养不出她这样的,无论是脾性还是疾若闪电的本领。 “你以前一直待在书精世族?”祝玄问。 肃霜微微一笑:“少司寇想知道我以前的事?那你让我想想……” “想想怎么编?”祝玄一眼看穿。 是不是她说点什么他都觉得是在编?虽然她确实是打算编,不编怎么行? 肃霜叹着气靠在青玉栏杆上。 她对祝玄一直是满肚子鬼话张口就来的,现在莫名不太想说鬼话,却又无话可说。 她发了会儿呆,突然道:“少司寇,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祝玄只随意“嗯”了一声。 肃霜瞄了他一眼,他没什么表情,却也没阻止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问道:“我知道两位少司寇的父亲是水德玄帝陛下,那怎么从没听谁提过二位的母亲?你们的母亲是……” 四周的氛围瞬间变了,面前的祝玄姿势和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可她就是感到寒意森然而起。 他眸光暗沉地盯着她,似有看不见的利齿抵在要害处,一口便会致命。 肃霜缓缓坐直身体,低声道:“……抱歉。” 先前她便发现了,诸神与两位少司寇闲聊时,只问水德玄帝,却绝口不提他们的母亲,看起来竟好像有什么忌讳似的,于是她大着胆子问,却是触到祝玄的逆鳞,是她一时忘形了。 刀锋般的杀意萦绕四周,几乎无法喘息,肃霜竭力压制双手的颤抖。 直至今时今日,她似乎才得以窥见疯犬的真容,原来他真正动杀心是这样的,凶兽的利爪环着她,幽冷的眼睛盯着她,上天入地都逃不开。 无法言说的恐惧一层层递送,肃霜本能地想逃离这里,刚一动,却见祝玄身形一晃,早一步消失在视野。 * 日头西斜时,终于有悠然天乐自高台后的华音楼内缓缓奏起,珍馐佳肴顷刻间列了满案,青鸾帝君一圈圈地敬酒,晏晏笑语声重新回到了高台上。 祝玄独自坐在阴影角落里,一口口浅啜杯中酒。 女仙们战战兢兢替他端来矮案,头也不敢抬一下,连宾客们也察觉到这位少司寇似乎心情极差,谁都不来聒噪。 杯中酒很快见了底,斟酒的女仙们却躲了老远,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替他满上,季疆重重坐在身侧,自己拿起酒壶一口喝下大半,含糊道:“小书精已经先走了,你的臭脸也收收吧?看看,女仙们吓得都不敢过来斟酒。” 他用玉箸夹了一片雪白的天河鱼,又道:“我知道小书精爱作死,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掐逆鳞。倒是你居然一根手指头都没弹她,好稀奇。” 确实稀奇。 祝玄晃了晃杯中酒,剧烈的麻痒流窜在掌间,是没有释放出来的杀意。 许多年不曾听谁提过母亲,上一次是多少年前?祝玄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出言不逊的神族被他几乎毁去大半条命,神血把雪白的地砖染得猩红。 自那之后,水德玄帝便放话绝不谈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