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进组一个月后,我发现其实拍戏也并不只是一项工作,或者说这个剧组让我想起了读初中时身边的伙伴。我不是一个乖小孩,我身边的人也都和我一样。我们逃课,打架,睡不着的时候就把舍友拉起来侃天侃地。我无法很好地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我只记得那段日子的确很快乐,如果要做一个形容,就像打完球坐在场边喝的一听可乐,滋哇乱叫的气泡在我嘴里横冲直撞,连脑袋都有些被麻痹。
其实我和她都算不上很有名气,算了,也算得上小有名气吧。有自己的代表作,但是却没有被大众认可的作品。她家里条件比我好点,但也是自己单枪匹马杀到现在。我没什么文化,脸还说得过去,遇见了赏识这张脸的人,就把我带进了圈子。
这个圈子没有什么既定的规律,人红与不红都在一瞬之间。有时候我刷着短视频,心里总会产生“这也能行”的想法。后来一想,也许我就是别人口中的“这也能行”,不必五十笑他一百。
我在演戏这方面真的没什么天分,上一部戏被骂得很惨。我有些委屈,但也觉得这是我活该。没人告诉我怎么入戏,之前报的班就像小时候上的补习班,仿佛天书。所以从拿到这个剧本到进组,我都十分忐忑。我的确想要呈现一个好的表演和作品,但什么是好,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会被肯定呢?
这一次我好像真的入戏了,导演有时都会夸我一些细节处理得不错,我笑着向导演鞠躬说都是大家的帮助,我才有一点小小的进步。她听到我这么说,提着裙子跑过来,“大木头,你说我的功劳大不大?”。如果不是她手里还拿着剧本,我想我真的会恍惚,她用着剧里的昵称叫我,说着那些邀功的话,提群奔跑的动作和脸上的小表情。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又能听见可乐的气泡在咔滋咔滋作响。我伸手扶住她,向她行了个绅士礼,打趣道:“还是小兰花老师教得好。”
她一边让我如此入戏,一边又能快速抽离,好像分不清剧和现实的只有我。因此,我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报复心理,想着要拉她一起入戏,这戏才够精彩。我的恶作剧总是能被她很好地化解,她甚至能借此机会反将我一军,打得我措手不及。她好似站在沼泽边,看着我在奋力挣扎像是什么乐趣。她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于是蹲下身,歪头看我,笑着说:“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我想起每次犯错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办公室里有很多老师和学生。最开始我还会嘴硬,编造一些借口,可这不仅让老师无法相信还对我更加嫌恶。后来我发现,坦诚是最能伤人的利器,我大剌剌地将我所思所想分毫不差地告诉老师。他们反而有些无措,甚至会想方设法去帮助我,为我解决一些问题。人总是这么自大,以为自己是荆棘世界里劈剑斩刃的英雄,能拯救别人。拯救别人,多么可笑。
我不再耍一些花招,我把自己能被人接受的真实一面向她展示。我毫不掩饰地告诉她,我没有天分,但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机会,她比我经验足一些,希望她能教教我。她笑得浑身发颤,一只手还不住地拍着旁边的草地,说着自己也不是科班出身,没资格教我的一些自谦的话。
我拿起她放在一边的剧本,递到她眼前。
“你很好,我觉得你是会演戏的。你的表情和动作都在说着这个角色为你而生,有时候下了工我都需要好一阵才能出戏。想必你也知道我上一部戏拍得很烂,这是我翻盘的机会,能不能让大众对我有所改观,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我不想对自己失望,所以我非常希望你能帮帮我,可以吗?”
她听到我这话都有些愣了,也许是惊讶我会这么明晃晃地把自己的短处和野心摆在台面上,又或许是惊讶我与之前不着调的样子所形成的反差。
总之她还是答应了,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再次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况。
“王鹤棣,我需要我们谈一场恋爱。我想你之前因为我看起来好像绰绰有余的样子而忿忿不平,所以搞一些小的恶作剧想拉我下水。我当时的确觉得你不过如此,但是你今天这番话反而让我觉得真诚。我可以接受一个不服输的对手,却接受不了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同盟。所以我们既然都想把这部戏变成一个作品,不如我们都拿出最大的诚意去成全彼此。”
“那你说谈恋爱又是什么意思?我私下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吗?”
她翘起腿,手撑在膝盖上托着头,眼睛里亮亮的,我好像还能看出她眼神里燃烧的小小火苗。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现在要教你表演的技巧不仅时间不够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我们谈的这场恋爱,只是一场合作。我不会节外生枝让你的那一位觉得为难,我只需要你在片场时把我当成恋爱对象,在拍戏时把情绪导入东方青苍。我会管好我自己的感情,你只需要做到入戏就可以了。”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