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余家的门外有一层栅栏门,老楼栋没有门铃,栅栏的缝隙又小,姜昆只得敲在那层栅栏门上。
栅栏的念头久,不结实,敲一下就一阵乱响。
“来啦来啦!谁呀?”
里面的门向内打开,出现在程十鸢视野里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年过六旬的奶奶。
“姜警官,您怎么又来了?”
奶奶没有老眼昏花,也不健忘,一眼便认出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姜昆。
“阿姨,我们还有些问题询问,可以让我们先进去吗?”
“进来吧。”
入门便是客厅,右手边敞开着门,看大小应该是个次卧。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正对着门口的书桌上还有高中的课本。
主卧就在次卧旁边,另一位老头子身穿黑色中山装,从主卧里迎出来。
屋内的客厅本就不大,四人涌入之后更显逼仄。那股沉香的味道愈发浓烈,将屋外的槐花香都盖过去。
姜昆站在主卧和次卧中间,整个屋子一览无余。
他开口先话家常:“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小孙女叫美如,今天怎么不在?”
“她啊,送她去幼儿园了。”
姜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零三分,确实已经过了幼儿园开门的时间。
他笑呵呵道:“瞧我,这几天都忙忘了,还以为没开学呢。”
测谎的法宝发出温热,熨帖着程十鸢的耳垂,钟鸣声在她耳旁不住地响。
她微微低头,用食指剐蹭自己的鼻子。
美如不在家,也没有被送去幼儿园。那么而这个时间点,她在哪里?
而对面的这两位老人,又为何要隐瞒自家孙女的行踪呢?
姜昆同两位老人在客厅坐下,程十鸢三人则在屋内走动起来。
孟九舟率先走进靠近门口的次卧,程十鸢向内探头扫视一遍,扭头走向隔壁的主卧。
主卧的面积比次卧大出三分之一,窗口向南且有一个封进卧室的阳台。屋内的沉香味更重,程十鸢甚至感觉那味道化为实质的香灰顺着呼吸沾在她的喉咙上。
她抬起手用袖口捂住口鼻。
屋内的陈设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模样,衣柜和床铺、茶几都是古朴的木制刷漆。现代人喜欢空旷的屋子,大部分会将屋内非承重的墙体打通。而这间主卧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屋内安装了有半个屋子那么长的多宝阁,多宝阁后拉着深红色的布帘。
程十鸢绕过多宝阁,将布帘后的陈设收进眼底。
一方一米高的红木桌,桌上摆着两盘瓜果。
瓜果后又立了一个三十厘米的小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位观音坐莲的陶瓷狐仙。那狐仙狐脸人身却笑容可掬,头上温暖的黄灯打下光来,再加上模仿观音的姿势,倒真有几分仙态。
“你也信狐仙?”
腐朽的皮带被剐蹭的声音从卧室门口猛然响起,程十鸢双手倏然握紧,强壮镇定地看向门口。
古板的老头子背着手站在门口,满脸僵硬的褶皱里挤不出一丝笑意。也许是年龄问题,他的个子还没有程十鸢高,但被这样死气沉沉的脸盯着,依旧让人透不过气。
程十鸢瞥了一眼他的鞋,是经典的老式布鞋,怪不得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听过一些,知道的不多。”
一阵黑影遮住卧室外的光,孟九舟身材欣长,站于老爷爷身后,几乎能把干瘪的他整个人都包起来。
他弯了眉眼,笑容可掬,神韵之后,倒真有些像那桌上的陶瓷狐仙。
“狐仙?我还从未听过,爷爷可以给我讲讲吗?”
程十鸢攥紧的手缓缓松开。
余家供奉狐仙,是从四五十年前开始的。那一会儿混乱,各种狐仙、白仙、宗教层出不穷。到新城老城区这块传教散播的,是一伙健壮的年轻人。
老城区的人质朴,信了那几句专门哄人的花言巧语,有不少人花了大价钱将一个个陶瓷狐仙“请”到家中来,日日点香供奉。
巧的是刚好赶上国内改革开放,各大行业欣欣向荣,以至于大家对“狐仙”一事更加信奉。
据余氏夫妇所说,附近的街坊邻居家家都有。有人家儿女不孝,砸了狐仙像,厄运便接踵而来,小到出门忘带钥匙,大到交通事故,险些出了人命。
“听您的说法,狐仙管的还挺多?”
老奶奶提起狐仙便侃侃而谈,连桌上的热茶凉了都没发觉。
“那当然!都说姻缘无常福祸天定,可不管是姻缘还是福祸,只要你向狐仙求一求,它都会满足你。我家儿媳妇就是永寿向狐仙求来的,温柔贤淑又能干,多好的人啊!”
老爷爷却面色不虞地插了一嘴:“那也没见她生个儿子。”
老奶奶回手拍在他的手背上,他闭上嘴,像个蚌壳一样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