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
了许多,也看清了是什么——一只靛青色的络子,它被编入了银丝,光落下来,缝隙间闪动着亮色。
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在她手下从一根根细绳变成这般模样的。
她在回京前将它送给了……
就在这时,窗框在敲击下发出两声清脆的响。
难道?
安宛怀揣着期盼与紧张,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赫然与他目光相触,她尚不知作何反应,他已施施然露出一抹笑来。
随着年岁的增长,又在沙场上经过淘洗,他的气质早已不是公子哥的肆意潇洒,面容似乎也呈一种逼人的锋利,沉默视人之时简直教人胆寒,可一见她便笑了,又有几分仍似从前的少年郎,站在晦暗的月光下,柔软且暧昧。
“景行?”
安宛犹豫着唤了他一声。
“宛宛,我来见你。”
他压了点嗓子,声音带几分哑,意外的撩人心弦。
霎时间,心潮涌动,拍打出震耳欲聋的浪声。
安宛向四周看了一圈,搬来屋里的木凳,垫在窗下。
她踏上木凳,接着踩在了窗沿,背后是烛火盈盈的屋室,眼前是翩若惊鸿的檀郎。
眼里盈着欢喜的泪,碎开了,亮亮的,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踏出那一步,正与当年从高墙之上落下的身影重叠。
萧景行稳稳地接住她,将其搂进怀里,身躯相贴时,两人皆是一颤。
他低头凑近了去瞧她的神色,却见她偏过头去,目光闪烁,面颊上已是晕了红。
于是他笑了,胸膛震动了几下,但还是怕羞煞了她,便将她轻轻放到地上,松开手来。
安宛有些不敢再看他,垂下了眼,纤长的睫毛半遮住湿润的眼瞳。
他却也不言语,默默看着她,看得她脸上开始发热,还故作无知无觉。
安宛耐不住了,只好抬起头,将一只手递到他眼前,手掌上正躺着那络子,它方才一直被她捏在手心里。
“你一直带着吗?”
少女的声音轻柔又悦耳,正似此时吹过的徐徐清风。
萧景行用一根手指勾住上边的挂绳,与此同时,圆润的指甲划过她的掌心。
靛青络子挂在他手上晃悠着。
“嗯,与我形影不离。”上阵杀敌时便塞在衣裳里头,心口的位置。
她一双翦水秋瞳微微弯起,他心头顿时软了一片。
“那宛宛你……”
他忽地噤声了。
削葱般的手指挡在他的唇上,带着些微凉意。
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目成画,乌黑长发披散了些在肩头,衣衫轻薄,其下的曲线若隐若现。她的柔荑拨开了衣领,从颈间捉住一根红绳,提起来后,下端是一块玉佩。
“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让一块“你”与我心脏相贴。
她说话间的吐息似是带了酒气,又或是什么比酒还烈的东西,引人微醺。
难以自抑地,萧景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两人贴得太近,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觉察到他眼神的变化,安宛红着脸收回手,将脖颈上的玉佩取下来。
“这块玉佩对你很重要吧,当年我只当是替你保管,你若是想拿回去,随时可以。”
“不必。”
他飞快回应,又见她微微张口,似是在等他解释,只能缓和了神色再开口。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未出阁时很得人疼,收了不少好东西,最喜欢的便是这玉佩,这是她十四岁时的生辰礼。玉是产自北疆的,难得一见的极品,纹样是她自己挑的,找了当地手艺最好的匠人。”
他面上一片淡然,语气也没什么波澜,静静叙述道:“生下我后,许是知晓自己命不久矣,她把这块鸳鸯佩塞进了我的襁褓里。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就被送离了魏国公府,那时候身上也是带着这块玉的。”
安宛伸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臂上,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他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我从前遇上困境便会摸一摸,后来也总能逢凶化吉,不知是不是娘亲在护佑我。”
“那为何要给我呀?”
她小声问道,眼中有一点了然,亦有几分忐忑。
“当时突然就想那么做,想给你点什么,亦或许是……预见了你会离开?”
听见他这番话,安宛哑了声,嘴唇抿起。
“怎么了?”
看见她有些愧疚的模样,他却是满脸笑意。
“我自信无论遇何事都能凭自己解决,玉佩在身边多是求个心安,可后来……”
他平了上扬的嘴角,与她对视,无比专注,月光流淌在他眉目间,终是坠进眸子里,酿成满眼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