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下一位，云卷。”

竖领白袍的修戒员站在舒疗厅正中，冷淡嗓音往大厅四周传导。

厅内是通体的白与肃穆的银相扣，秩序感遍布，一丝不苟，与修戒员的装扮如出一辙。

云卷剥脱腕上的软镯，波澜不惊地应召到他跟前。

他身后，她左前方，六米开外处有一纵列的病人等着分发药片，病裙垂身，男女混杂，身高各异，裙线却统一止在膝盖下，他们神情木然，宛如未被赋予模拟情绪程序的仿生人。

云卷收回视线，落到修戒员的银边袖口上，再而看向大厅南部的玻璃壁。

那儿是一整条廊道，是唯一能窥见外界的寸地，也是修戒员以外的人用来观察内部的窗口。

“我是1003号修戒员，你好，云卷。”身前的男人出声。

“嗯。”

“看着我的眼睛。”

话落，云卷面无表情地抬头，望进他的黑瞳之中。

随后跟在他一侧，落座到西面凸棱出来的长排座，她手拘谨地垂在膝上，裸脚贴着恒温地板，目光不自觉又转向一壁之隔的廊道。

下一秒，玻璃面闪出条纹，从两端向中间闭拢，什么也看不见了。

云卷侧头，视线如愿落稳在修戒员的眼睛。

“087记忆序组排斥？”他问。

“是。”

“此前知道自己异能排斥吗？”

“不知道。”

“087谁给你推的？”

“武鹊南。”

“为什么？”

云卷没立马应话，玻璃壁重新打开，她依旧不可控般望过去，廊道空寂，只有一个男人静静伫立。

她回复：“因为我不愿意自|慰给他看。”

修戒员点头，“好”

手指在半透明的面板上做记录，嘴上接着问：“推进去的十秒，什么感觉？”

“打寒颤，呼吸困难。”

“三十秒。”

“手指骨疼。”

“一分钟。”

“疼痛蔓延、强烈心悸、呼吸灼烧、视线模糊。”

“十分钟。”

“全身都是灼烧感，出现耳鸣、幻觉。”

“半小时。”

“同上。”

“好。”修戒员应，在面板上划棱两下，蓦地去牵她的右手，端详手腕上浮现的数据链条，“推了绿缓荧剂后，一分钟。”

“血管很凉，耳朵很疼。”

“十分钟。”

“意识混沌……”她吞吐几秒，长久地盯着廊道上的男人，续上，“他身上很香。”

修戒员掰过她的脸颊，也看了看那男人，玻璃紧接着又关闭，白条条一片，随后，迎着顶光，观察她的虹膜。

“不是他身上香，是荧剂镇缓你的呼吸道。”

云卷默不作声。

修戒员不再问话，从一侧衣兜掏出透明密封袋，里头装着三小白片，他指向先前等着药物发放的病人那儿，“去吧。”

云卷点头，起身，脚步不急不徐，融进这群行尸走肉。

一人相隔一米，取了水，吞了药，静坐在列，带上短波疗愈头箍，互不打搅。

意识被攻击得几近丧失体感，连时间概念都模糊。

她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简述过的痛苦忽然席卷重来，她无法□□躯壳，头箍脱落，身体如一片枯黄落叶，从井然有序中剥离，躺倒在地。

炸起一阵低嘘。

伴着铺天盖地的痛楚，她听见了浸在水面下的脚步声，听见了修戒员的呵斥，听见了仪器的鸣叫。

她视野摆荡，黑暗自外侧蔓延，看见那白茫茫一片，看见了玻璃外的男人，看见他面色一震，看见他捶击的拳头。

最后一眼，是他急促起伏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