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幽雅静的佛殿里,香烛烟气缭绕,伴着小和尚平稳安定的诵经声,予欢跪在蒲团上,闭目默念。
威严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金佛垂眼俯瞰着众生,风来时,悬挂半圈的黄色条绦微微荡起,也吹皱虔诚跪拜之人的衣摆。
“陶施主,时辰到了。”清绝方丈合十微拜,提醒道。
闻言,予欢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神采潋滟的眸子露出来,倾国却冷淡的容颜立刻多了抹鲜活。
衣衫素净质朴,只寥寥数枝钗环,粉黛未施,却遮掩不住她清冷绝尘的气质,白净若雪的瓜子脸精致如画,一点朱唇恍如落雪红梅。
转眸过来,娇娇娆娆的丹凤眼一瞥,透着勾人的厌世之色,令人恨不得沉醉在那汪幽深撩人的眼波中。
予欢恭敬还礼:“有劳方丈提醒。”
“无妨。施主七日一参拜,九年来无一例外。如此诚意,佛心可鉴。”清绝手持念珠,缓缓道。“虽不知施主所求为何,但求所愿皆成真。”
“承方丈吉言。”予欢答道,心中却不然。
九年坚持,所求不过心安。
清绝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言,只从怀中拿出一张朱砂黄符,予欢接过,只见符上朱砂图案陌生,仿若红日交织着漩涡,闻所未闻。
“此符乃贫道机缘巧合下得到,见施主虔诚,便以此相赠。”
予欢赶忙道谢,视若珍宝。
缓步走出明安寺,小厮洛哥儿提着马鞭早早已立在路侧候着,嬉笑的脸皮凑上来:“姑娘,今日晚了些。”
“要你多舌。”予欢瞪他一眼,凤目却不见怒色。
洛哥儿近身服侍予欢足有数年光景,早对她的脾气摸得门儿清,半点惧色也无。
“要是小的多舌,早就对这哗哗流银子、只见进不见出的地方没好言语了,这么多年姑娘几天就来一次,也没见得过什么好处。”他瞅见予欢手中攥着的黄符,“次次就拿这劳什子诓骗您,也就您这样人美心善的,能听得了那秃驴的忽悠。”
“洛哥儿,慎言。”予欢顿时挂了脸,语气重了些。
洛哥儿撇撇嘴,心知触到了主子底线,识趣闭口。
予欢遥望佛殿,默念悔过,而后登上马车,将帐帘一闭。
洛哥儿吆喝着,驾车离去。
手心里躺着朱砂黄符,予欢闭目冥想,下了这座山,素衣礼佛的陶施主便会消失不见,苟活于俗世的只是盛京念语楼的头牌,予欢。
山路颠簸,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礼佛晚了些,洛哥儿车赶得尤为急躁,直晃得人头晕。
予欢扶着窗框,朝外喊道:“洛哥儿。”
连喊了好几声,马车才悠悠停下。
她掀开帘子,却没有洛哥儿身影,只见一把明晃晃的白刃直冲过来,刺进了她的心口,不偏不倚。
予欢低头,鲜红的血液如泉水汩汩,不一会儿便濡湿了大片衣襟。
彻骨的凉意从心口传遍全身,她撑着帐帘的手无力地滑下,本该随之掉落的帘子却被撩开一角。
洛哥儿晦暗不明的脸出现在帐帘下,他低声道:“姑娘,对不住了,莫怪我心狠。”
予欢挪了挪身子,倚靠在绵软的提花锦缎小枕上,不紧不慢地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方才开口:“洛哥儿,算一算,自打进楼里起你就跟着我,也有...”
她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
“五年。”
“你记得清楚。”予欢唇角微勾,感叹道,“竟已这么久了。”
洛哥儿拉着帘的手紧了紧。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自诩是世上最知她心思之人,却没想到终有今日之光景。
“只是,尚有的是你须谦心学习的。今日你面对的是我,方能侥幸得手,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戳穿你的伎俩,取了你项上人头。”说到后面,她眼中厉色更甚,即便明知其已无动弹之力,却令面前之人心胆一颤。
洛哥儿心生寒意:“你什么意思?”
跟了五年的主子,即便平日里玩笑开得、小错犯得,但予欢冷下脸时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仍足以让他惊惧惶恐。
可能是因为她多年浸淫于官场、盘旋于贵人之间,也可能是她天生便是吃这一碗饭的。
十岁进入组织,十四岁入念语楼,到今年不过十九,她已是盛京狩猎榜上当之无愧的榜首,任谁看来不过是个矜贵柔媚的美娇娘,可摘下皮囊白兔便会化身为蓄势待发的毒蝎,白日青天里藏匿于无形,月升夜深时一击必中,令人不自觉而毙命。
狩猎榜,游离于盛京黑白两道之外,难以言明的灰色地带。自诩身份高贵的达官显贵视其为三教九流,不屑与之为伍,又夙夜担忧自己的名字出现于狩猎名单之中;隐藏于盛京暗处的三蛇九鼠却追捧推崇,奉之为神明。
然而,稳列狩猎榜头名的榜首却无名姓,只因她如同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