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
萧懿龄被薛福成引着,往殿外走去的时候,脑海中止不住地回忆着,方才在蓬莱殿,下人通传薛内官过来时,那些高门女眷皆静下来,看向薛福成,面上带着或惶恐,或惊喜的神色。
可当薛福成走到萧懿龄旁边,用着不大不小,刚好殿中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昭肃君请荣惠公主一叙”的时候,众人眼中便都换上了嫌恶又惧怕的目光。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诧异地齐齐望向荣惠公主。
她们似乎在说:“公主怎么和那个煞神扯上关系了?难道是……荣惠公主犯了事,要被抓了?在除夕夜?连一夜时间都等不及,看来她犯的事不小啊。你看,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话说,这是昭肃君处置的第一个皇亲国戚吧?圣上要拿自己的女儿开刀?这样说来,圣上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宠爱她嘛……”
种种猜测不断闪过众人的脑海,她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谈论这个刺激的话题,却又忌惮着薛福成在场——以他对圣上的忠心耿耿,若是听到什么不妥的言论,恐怕会上达天听,为自己和家人惹来麻烦。
是以,萧懿龄能感觉到,在自己与薛福成走出蓬莱殿之后,身后才爆发出热烈而又克制的讨论声。
萧懿龄无奈,却也不仅感慨,昭肃君在咸京权贵中的名声竟已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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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许久,萧懿龄坐在避风的轿辇上往外看了几眼,这才发现他们竟已经走到了兴庆殿附近。
在宫中住了十余年,各宫殿的位置萧懿龄记得十分清楚的。兴庆殿与紫宸殿不是一个方向,按理说,从太后的蓬莱殿到紫宸殿,最近的路是肯定不会路过兴庆殿的。
萧懿龄掀开轿帘问道:“薛内官,这不是去紫宸殿的方向吧?”
薛福成走在轿外,微微一笑,回道:“殿下,咱们不去紫宸殿。”
萧懿龄蹙眉,刚想再问什么,便听薛福成道:“到了,请殿下下辇。”
萧懿龄下了轿辇,才发现,这里是距兴庆殿不远的瑞霞湖畔。萧懿龄从前到过许多次兴庆殿,也来瑞霞湖游玩过,却从未发现,湖畔还有一个这样的宫室。
说是宫室似乎也不合适,这里更像禁军侍卫在宫里值勤过夜时,临时歇脚的地方,而且似乎是弃置已久,一副荒无人烟的样子。
萧懿龄回头看了看,只见薛福成俯首而立,显然约见的地方就是此处了。
她推门进去,目之所及,竟是一片空旷静谧。
萧懿龄突然想起,上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在则焉阁,与昭肃君相见的那天晚上。这样想来,她反倒确认了,这里的确是昭肃君选来见面的地方。
这处房屋只有一层,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室内看起来却不小。萧懿龄命侍女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去了几步,这才看到,空旷的大堂中,方才被柱子遮挡视线的地方,竟有一画屏坐障、一小案,和两个坐垫,案上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
而昭肃君一袭黑衣,正在隔窗边坐着。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天色也暗淡下来。
此时正是未正,算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细碎的雪花悠悠飘落,不待落到地面便化了。
昭肃君临窗而坐,不惧寒意,那雪花随着北风落到他墨色狐裘的肩上,反倒还保持着晶莹剔透的样子,不一会儿,便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萧懿龄走近过去,在小案对面坐下,看着窗外的湖面雪景,真诚发问:“昭肃君约孤在此处相见,是要赏雪吗?”
隔了半晌,银甲覆面的昭肃君方开口道:“半空舞倦居然嬾,一点风来特地忙。①”
萧懿龄一怔,这是诗人杨诚斋的咏雪诗。杨诚斋一生作诗两万余首,传世亦有四千余篇,在那许多佳作中,这首咏雪诗并不出挑,传颂的人也不多。
昭肃君竟然知道这首诗,还能够随口吟诵出来,可见其研读诗文数量之巨,并非众人印象里,那个一心习武、不通文墨的粗鲁之人。
只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这句诗传到萧懿龄耳朵中,却多了些嘲笑讽刺的意味,似乎是在说,“荣惠公主足智多谋,屡破奇案,怎么如今却要我这阵北风来帮忙?”
萧懿龄取过茶杯,给自己斟上一盏,拿在手中暖着,笑道:“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
还不是因为父亲疼爱、怜惜孤,不舍得叫孤在这冰天雪地中奔波。反倒是你昭肃君不懂得怜香惜玉,约孤一个弱女子在这里淋着雪吹冷风。
昭肃君愣了一瞬,才明白她的意思,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一般“哈”了一声,随即又收声转为冷笑,吐出一句:“倩谁细橪成汤饼,换却人间烟火肠。”
就该让你在这冰雪之中多多历练,洗洗你那满腹算计的小心肠。
这话说得实在促狭,萧懿龄扁扁嘴,委屈地看向身边的男子,唤道:“四哥~”
昭肃君被她叫得冷不丁浑身一颤,而后缓缓扭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