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好都难。
“袁掌柜,这几日都不打算开门做生意吗?”萧懿龄随意地问道。
“是啊。不瞒您说,这是上头的东家吩咐的,说是等过了魏娘子的头七再说。”
“朝廷规定,从除夕到初七人日,都没有宵禁。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东家是不想赚钱了吗?”萧懿龄笑道。
袁掌柜却苦笑道:“嗐,瞧你说的,这生意人哪有不想赚钱的啊?可是一来,这茶楼刚死了人,就算我们开门,也没几个人敢来吃;二来嘛……这魏娘子也算是我们东家,从酥州亲自挖过来的,他只觉得魏娘子碰着这么一段孽缘,他也心中有愧。”
“孽缘?什么孽缘啊?”萧懿龄状若无知地睁大眼睛,好奇道。
“还不就是和恩主的那档子事呗!”袁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小人也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不过这么多年了,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一个风尘女子,若没有守住自己的心,那便是要出乱子的。只是小人实在是没有想到,魏娘子她会做得如此决绝。”
就着此情此景,袁掌柜又唏嘘了一番:“魏娘子出事那日,这楼下也是一样的热闹。小人还记得,当时白石桥那边过来了一辆极豪奢的马车,小二还跟我说,那马车主人说不定会来我们茶楼喝口茶。谁知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碰’的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家的马车撞了路边的小摊,没想到刚走出去,就看见那地上血肉模糊的一个人……可怜魏娘子那样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家,被摔得脸都认不出了……”
何止是认不出,依照京兆府仵作的说法,那魏鸿轩坠亡时,应该是脸先着了地。下落的巨大力量下,连头骨都碎裂了,更何况是向来被细致保养的,那张柔嫩的皮肉。
虽然根据当时现场目击者的证词来看,魏鸿轩的确是自己从楼顶跳下来的,不存在被人推下去的可能,但萧懿龄还是很好奇:
“敢问掌柜,魏娘子是怎么爬到楼顶的?”
“这……”袁掌柜一脸为难,“去楼顶的路只有一条,就在楼内。可按理说,魏娘子当日只在风晚阁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小二根本没看到她回来啊,小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还能从外面爬到楼顶?”
可萧懿龄却道:“魏鸿轩那日,根本没有离开风晚阁。”
“这、这怎么可能?店小二分明看到她离开了啊!”
萧懿龄看向了袁掌柜身后的少年:“你就是那日的小二?”
少年见萧懿龄点到自己,忙跪到前面,回道:“正是小人。”
“事发那日,你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魏鸿轩的脸,看到她离开?”
“是。”
“撒谎!”萧懿龄喝道,“魏鸿轩自赎入了良籍后,每每出门皆戴着帷帽,你如何会看到她的脸?”
“殿下!殿下饶命!是小人记错了!那日看到的是、是魏娘子的披风……”小二瑟缩着道。
而袁掌柜也似乎想起了什么地说道:“对!披风!小人想起来了,那日魏娘子穿的是一件墨色的披风,小人还纳闷呢,她向来是多穿红色、粉色、蓝色的这些亮眼跳脱的颜色,说喜欢别人一眼就能看到她,而非墨色这种沉闷的颜色的。可后来一想,她既入了良籍,想要低调做人,也无可厚非,但是……”
“但是,她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披风。”萧懿龄接道。
那么便只有一个答案:小二看到的,穿着墨色披风离开的“魏鸿轩”并不是真的魏鸿轩。魏鸿轩根本没有离开过风晚阁。
·
“带我去看看那条上楼顶的路吧。”半晌,萧懿龄吩咐道。
掌柜忙引着萧懿龄走到了二楼的一个角落。
只见他走近了二楼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门,昏暗的房间内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上面都积了厚厚的尘灰,再往里走,便能看到一个直通向上的梯子。
“这上面是一个小阁楼,因为过于矮小狭窄,也放不了多少东西,所以东家买下这栋楼后,就没用过,我们茶楼也一向只在一二层,这个阁楼连知道的人都很少。”掌柜说着爬上梯子,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头顶封住的木板。
萧懿龄二话没说,提着裙子便要跟上去,却被韩彬拦了一下:“殿下,让属下先上吧。”
萧懿龄这才退后了一步,让韩彬先上去,随后自己才顺着这木梯爬上阁楼。
这阁楼果真如掌柜所说的,十分矮小,萧懿龄上来之后都直不起腰。她正在心中想着,当初建这楼的人恐怕也没准备用这阁楼放什么东西,纯粹是为了外观看起来好看罢了。
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灰,萧懿龄抬眼四周看了看,这才明白,为何袁掌柜自从上了阁楼后,便蹲在那里,一言不发。
只见不大的阁楼里,一面墙角下,居然堆满了红色粉色的花。
那些花虽然已经失水显得有点蔫,却似乎因为冬日温度低,而保持在了颜色最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