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陶
萧懿龄从蓬莱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日薄西山,只在天边残留细细的一线,而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高悬空中。
“今天是十五吗?这月亮好圆。”萧懿龄喃喃道。
赵云袖仰头看了眼天上,那明显还缺了一块的月亮,说道:“殿下,今日是初九,离十五还有六天呢。”
“嗯。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鲁国公在狱中过得怎么样了。”萧懿龄心中想着。
她今日没有叫辇车,而是带着赵云袖慢慢踱在宫道的小路上。许是此处真的很少有人来,墙上的红漆都脱落了,显得十分斑驳,墙角的地砖缝隙里长着到人腰高的杂草。
萧懿龄也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这里来了。
此处位于宫城西南角,就在文晖阁到宫门一线的附近。萧懿龄儿时与赵亭、李镜,经常喜欢找一些无人的角落玩耍,这段荒凉的宫道也是其中之一。
但自从赵亭被送出宫,她便再也没来过了。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她都要忘记,宫中还有这么个地方。
萧懿龄领着赵云袖往宫门的方向走,路过一处废旧宫室时,却忽然听到墙脚下有两个声音。
“他们就说了这些?”一个女声低声问道。
“就这些。”男声道。
“行,我知道了。有什么消息都及时传出来,殿下会奖赏你的。”女声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不如,你先奖赏奖赏我?”男声黏腻地调笑道。
“真是好大的狗胆。”女声嫌弃道,却并未拒绝。
下一瞬,灌木丛中便响起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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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方才那两个人……”赵云袖虽然年纪比萧懿龄大,但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难免羞赧。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方才那两个人,殿下怎么不直接下令,将他们送到宫正司,明正典刑?”
萧懿龄笑了笑,说:“他们口中,有提到一位‘殿下’,我猜,是哪个亲王、或是公主,放在宫中,用来传递消息的眼线。”
“殿下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萧懿龄朝她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晃动的马车车厢中,萧懿龄坐在正对车门的主位,赵云袖则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她一抬头,便能看见萧懿龄沁着笑意的嘴角。公主殿下清丽动人,但笑起来却总让人觉得,好像隔着一层纱,始终是看不清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只能隐隐约约窥得一丝真意。
马车停在了濯园门口。
萧懿龄下车,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前来。
“鹤林?你来了,可是四哥有什么话?”她问道。
“殿下,”鹤林走上前,向萧懿龄行礼道,“襄王要我转告您,是时候了,请您明日去一趟大理寺。”
“好,我明白了。明日定会到场。替我谢过四哥。”
萧懿龄在鹤林这样的外人面前,还能强作镇定。可一回到环涛馆,便陷入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她在正堂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地下达命令,准备各种东西。一会儿是要送给萧承禃的谢礼,一会儿是给鲁国公李自昌准备的东西。
为了这件事,文碧差点将整个库房都翻了个遍。
但最后,萧懿龄却只带了一样东西,前往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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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懿龄上一次走进一座监狱,是在审问卢三娘时。
金吾卫府的监牢大多时候只是用来作临时羁押,规模较小。
相比之下,大名鼎鼎的昭狱就气派多了。
玄铁铸就的大门,被粗粗的铁链锁住,大门两侧是威风凛凛的獬豸石像,它们神情威武、刚正不阿,双目圆瞪,似要让世间一切罪恶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萧承禃陪在萧懿龄身边,微一扬头,示意值守的卫士打开大门。
甫一进入昭狱,便能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安的肃杀阴冷的氛围。萧懿龄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定安和文杏,然后继续往前走。
绕过两间审讯室和狱卒的值班室,再经过两道铁门,便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一条长廊笔直居中,分隔开两侧的牢房。铁门旁边肃然站立、正对着长廊的,则是一尊威严的皋陶像。
在昭狱中,越往深处走越是潮湿、阴冷、压抑。根据犯人身份和所犯罪过轻重,大理寺将昭狱分为几个区域,皇族公侯、朝廷官员、普通平民,均有不同待遇。而偷鸡摸狗的和行凶杀人的,也会分别关押。
经过铁门,没走多远,便到了鲁国公所在的牢房。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一生戎马、战功赫赫,荣极一时的鲁国公,晚年竟是这样的下场。
他此时颓坐在草编垫子上,头发潦草地散下,遮住大半的脸。牢房中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是何神色表情,但他身上散发的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