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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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前一日,她假扮成他一个青楼相好的侍女,来到李府,请他前去相聚。
李钧果然上当,飘飘然地准备入红粉乡去,谁知一上“相好准备的马车”,便被击晕。
待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床板上,下面凉飕飕的。
见到蒙着面的卢三娘靠近,他居然还以为这是萧懿龄派来报复他的,因为他给她的马下药那件事。
卢三娘没有管他是如何破口大骂的,取了自己用得最顺手的那把薄刀,手起刀落。
不过几息的功夫,李钧便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随后卢三娘又换上从鲁国公府顺来的小厮衣物,前去李钧的几个狐朋狗友府上,邀他们上巳节当日到浮雪居宴饮。
最后,她只需要驾着马车,在街角处等待时机。
在那几人到达浮雪居门口的时候,驾车冲过去,将李钧扔下,然后弃车,遁入看热闹的人群,大摇大摆地离开现场。
——
卢三娘对自己做下的所有事供认不讳,毫无隐瞒,但顾定安却还有疑虑。
“你既然说自己坦坦荡荡,无意遮掩官府,为何在陈家车行租车的时候,却用了你父亲的名字?”
“这个啊……”卢三娘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四娘当初是为了救他才入了那吃人的国公府,如今要为四娘报仇,他不该出点力吗?”
顾定安望着她,点了点头。
然后交代书吏尽快整理好口供,便要起身离去。
萧懿龄在顾定安问讯的过程中未置一言,此时却突然开口。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钧害死了你妹妹,又间接害死了你母亲,你既然已经抓了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他,用他的命来祭奠黄氏和卢四娘?”
卢三娘听着她的问题,换了个坐姿。
她好像突然放松下来,斜靠在椅背上。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桌上一豆烛光悠悠燃着。
卢三娘的上半张脸隐入黑暗中,萧懿龄只能看见她两片薄唇轻启,勾唇笑道:
“我不会杀他的。杀了他,我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了。”
“他害了那么多女人,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女人。所以,我偏要让他活着,将他最看重的东西击破,让他看着自己被所有人取笑,而这一切,都是他最瞧不起的女人造成的。”
————
雪夜。
一个老妇人赶在城门下钥前,行色匆匆地跑了出去。
城门下钥,再想进城就要等到明天早晨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啊?”城门卫的一个小兵想要叫住她,却被妇人无视。
一旁的队正打趣着:“别管了,这大过年的,说不定是要回乡下家中,和儿女团聚呢。咱们还得执勤,走吧,先回班房喝两盅,暖暖身子。”
“是啊,这鬼天气,可真他娘的冷。”
……
妇人黄氏此刻着实是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她只想着方才报信的年轻人说的,有人把女儿四娘的尸身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不可以的。
四娘她从小就体寒,最怕冷了。
她小时候在家时,开春家里人都换上薄衫了,四娘还要抱着汤婆子。
这么冷的天,怎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躺着。
她越走越快,却忘了自己的腿脚也不好。
常年蹲坐着给人洗衣服,她的颈椎、腰椎、膝盖关节等处,都坐下了病根,一到雨雪天气便疼痛难忍。
可这些她现在都感觉不到了,她只想快点找到女儿,带她回家。
幸好鲁国公府的下人犯懒,并没有把卢四娘的尸身真的扔到岗上,而是用板车拉到路边,便随手扔到了草丛里。
黄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脚下一软,连滚带爬地跌到了女儿四娘的身边。
她试图将四娘背起来。
可是她的四娘,她的小女儿,她的乖乖,什么时候竟长了这么大?
阿娘居然都快背不动了。
在黄氏的记忆中,四娘好像还是扎着小辫子,跟娘亲撒娇要糖吃的小女孩。
卢四娘断气已经一日有余,又被扔在这冰天雪地里,尸体都是僵硬的。黄氏不得不将她的关节掰弯,才能把她背到自己背上。
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倒了多少回,又将卢四娘重新背起多少回。
待到她钻过城墙一处隐秘的狗洞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狂欢庆祝了一夜新年的人们,此刻都在自己家中熟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晃晃悠悠地,走在咸京城宽阔的大街上,背上是她的乖巧的小女儿。
“四娘,不怕。阿娘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