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
萧懿龄一进到更衣间,便看到屋中两人,一躺一坐。
顾定安躺在小榻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于腹部,正安然睡着,双脚却因小榻长度不够而垂在外面。
至于李镜,则是坐在地上,靠在盥洗架旁,抱着木架子腿睡得正香。
赵亭也跟了过来,见到李镜如此情状,不由得抚掌大笑。
二人本就睡得不深,听闻笑声便醒了过来,见到萧懿龄和赵季匀在此,还迷茫了一下。
顾定安坐起身来,手撑着膝盖,只觉得头还是疼得厉害。他低头揉着太阳穴,面前却突然出现一条雪青色长裙。
他抬头一看,正是萧懿龄。
她站得很近,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膝盖,正在低头打量着他。顾定安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她按着肩膀,推回到榻上。
“可知道我是谁?”萧懿龄面无表情地问道。
带着冰碴的话语穿过顾定安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清醒了过来。顾定安垂头喊了声“殿下”,沙哑的声音中还带着醉酒的黏糊感。
“你们喝的是什么?”
“是李郎君拿来的酒。”
萧懿龄又看向李镜。他正被赵亭捞起来坐到椅子上,见萧懿龄看过来,答道:“就是马场的下人呈上来的酒啊,我尝着应该是上好的石冻春①,才叫顾将军一起喝的……”
他在萧懿龄的目光下说着,又觉得没什么底气。
“你以往酒量如何?”萧懿龄低头问顾定安。
“很好。”
“很好。”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很好。”萧懿龄心想,随后又问道,“那方才是喝了多少,才醉成这样?”
“一壶半。”
“半壶……”
又是异口同声。
“加一壶。”顾定安刚说完“半壶”,就听见李镜喊的“一壶半”,遂又补了半句。
“嗯?”萧懿龄看着他,微微侧头没有说话。
“半壶……”顾定安垂头。
醉酒的顾定安好似完全不复清醒时的凌厉冷漠。他低着头,似是无辜又有些委屈地微微扁嘴,眼皮耷拉着,双眼无神,声音也变得黏糊糊的。
萧懿龄控制住自己想要捏他脸颊肉的手,继续问道:“酒中可有异味?”
这次二人都回答没有。
顾定安和李镜虽然还能正常对话,但精神仍是不太清醒的样子,萧懿龄便吩咐韩彬先送他们各自回家,赵亭也派了手下侍从松遥跟着帮忙。
“你去他们喝酒那处看看,若是酒具还没被收走,就带回府。有酒的话也带着。”目送着韩彬和松遥一人架着一个走出去,萧懿龄吩咐赵云袖道。
“你也觉得有问题?”赵亭摇着羽扇,凑过来问道。
萧懿龄点点头,“虽然以往从未见过顾将军喝酒,但三郎的酒量我是知道的。这种宴会上的酒壶,最多装三四两,一壶半的量对三郎来说,也就是开开胃,绝不可能令他这样失态醉倒。”
“所以,酒中必定是加了东西。但是以三郎这样品酒无数的舌头,也没尝出什么不对,恐怕加的还是无色无味的高档货色。有意思。”赵亭补充道。
那么,是谁会对这二人下手呢?
·
将二人送回家后,萧懿龄也分别请了医者去查看,结果都是普通醉酒,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而赵云袖拿回府的那套酒具上,也看不出什么。
夜半。
月亮半圆着挂在天上,周围却没有一颗星星。
环涛馆的主屋卧房中幽幽地点着两根蜡烛,萧懿龄侧卧在床上,一边听着窗外传来的沙沙竹叶声,一边同文杏说话。
“殿下,今日见了赵九郎,还好吗?”文杏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手臂交叠放在床沿上撑着头,小圆脸上满是担忧。
萧懿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软乎乎的脸颊肉,笑道:“放心吧,没什么感觉了。”
文杏呼了口气:“那就好。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您又像四年前那样,为他而伤心。偏这事儿文碧他们都不知道,我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嗯,可把我们家的小杏儿急坏了。”萧懿龄顺口哄道。
“这些年您过得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杏儿脑子笨,不能像文碧姐那样独当一面,可是对殿下的忠心却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您当年为了赵九郎那样消沉,我实在不愿再见到那样的殿下……”
文杏还没说完,便被萧懿龄痛苦地打断:“好文杏,别说了。”
可即便文杏不说,那些记忆也止不住地钻进她脑子里。那些曾经令她感到心动的桥段,都变成了俗气的尘土,被碾碎湮没在静默的时光中。
“那以后,殿下还要和他继续做朋友吗?”
萧懿龄不禁为操心的文杏逗笑,又认真道:“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