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脸盆，以冷水净面，再睁眼时已不见丝毫脆弱。

“玉娘无依无靠，唯一的家人都在这艘船上，如今她走了，我们该送她一程。”

小娘子流着泪点头。

“她的身份不宜过大操办”，她语气一转，“可寿衣我要买最好的，陪葬的珠宝玉器一样都不能少，就比照世家小姐的额度，从我个人的私账里出。”

想到枉死的玉娘，苏锦娘心口又涩又苦。

“生来平等，玉娘在我心里就跟世家小姐一样尊贵。”

泪珠在眼眸里流转，苏锦娘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沉默须臾后，她轻声自语，“玉娘，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

时间是世上最好的良药，安葬了玉娘后，女娘们也从悲伤中渐渐恢复。

可连着三日没有生意，苏锦娘坐不住了。

她推开房间的琉璃花窗，江面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隔壁四下船坊每张桌都坐满了客人，上酒的小二们忙得不亦乐乎，不停地上菜、倒酒，苏锦娘仿佛都听见了邓掌柜银子哗啦进袋的声音。

清风吹皱江面，源源不断的菜香飘进来，苏锦娘纳闷地问小娘子，“隔壁的饭菜什么时候做得这么好吃了？”

小娘子摇摇头，抻着脖子往隔壁瞧，恰巧被对面正在做菜的大厨瞄见。

“咣当”一声，窗户关上了。

小娘子抖了抖，纳闷地自言自语，“不开窗透气，也不怕得炭疽病。”

“算了，我们上街采买去。”苏锦娘看不下去了。

金陵的采买集中在南麻街，陶瓷庄、绸缎庄、药材铺等都在这里，街上还有各式各样的摊贩，人们来来往往，交谈和砍价声此起彼伏。

苏锦娘今天的目的地是市舶司。

市舶司位于城南闹市区，卖的都是从其他国家运输来的商品，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碰到漂洋过海而来的新奇玩意，十里船坊虽然以十二道家宴打出名堂，其中的琉璃餐具功不可没。

笋抄鸡片，蟹黄鱼翅、八宝鸭、冷板鳖裙，她的十二道家宴被虹彩流转的琉璃器皿增色。

市舶司店内客人不多，毕竟这里的东西是出了名的贵。

市舶司的伙计都比一般的地方会察言观色，见苏锦娘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衬得腰肢盈盈一握，活脱脱是个世家贵女。

伙计脚下生风，一溜烟就到了苏锦娘面前。

“这位娘子，您需要点什么？”

苏锦娘眼眸四下张望，礼貌回复，“琉璃盏。”

“得嘞，您这边请。”

“这边是新到的琉璃盏，有花纹系列、动物图腾系列”，伙计的手指依次划过晶莹剔透的琉璃制品，最后落在一片金光闪烁处，“这些是镀金彩绘，真正的贵族货。”

苏锦娘原地拿起一个仔细端详，是金箔镀金的工艺，黄金的光芒确实让琉璃更加的奢华，但她的船坊用不上这么贵的东西。

“多少银子？”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

“姑娘好眼光，这是我们店新鲜落地的一批琉璃，不贵，五十两银子一个。”伙计伸出一个手指，满脸挤着笑。

好一个不贵，金陵一斤羊肉20文钱，一石米80文钱，就算是上好的官窑烧出来的瓷器，也就十两银子一个，五十两可以够一个布衣家庭一家老小生活三年了，还口口声声说不贵。

“这个价格还不贵，都够我买多少胭脂水粉了？”苏锦娘像个长在深宅的娘子，不懂行情地问。

“贵人娘子有所不知，这鎏金琉璃是从北夏来的”，然后伙计压低声音，“你也知道边关收紧，要打仗了，现在驿站都已经关闭了，卖一件就少一件。”

“哦”，苏锦娘一脸无辜，那其他的呢，她指着那些动物图腾的琉璃问。

“那是金国的琉璃，我们两国交好，驿站通行方便的很。”

苏锦娘点点头，巧笑嫣兮道，“那就所有猫咪图案的琉璃，我都要了。”

伙计一愣，实在没想到这买卖怎么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既然和金国的通商这么方便，我一次全买了可以给我优惠吧？”苏锦娘乘胜追击。

伙计哑了一般，刚想开口就被另一个女声抢了白。

“伙计，刚才这位娘子要的琉璃，我全都要了，不用给我优惠。”

来人是守备府的四姑娘，还有她的便宜郎君。

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