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一辆垂着白色帐幔的檀木马车缓缓穿过闹市，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桑怀玉提起茶壶，为自己面前与对面的茶杯中都沏满了茶。白雾升腾，茶香在并不大的空间内蔓延。

“殿下尝尝，这是前些日子刚送到的松山银针。”他含笑道。

晏长离坐在他对面，闻言伸手拿起茶杯浅啜一口，赞许道：“嗯，确实不错，唇齿生香。”

她今日穿着一身墨蓝银纹云锦长裙，一头乌发用银簪束起，肤色莹白，瞳色浅淡。晏长离的五官相较一年前并没有很大改变，气质却已截然不同，若说从前像一株园子中任人观赏的海棠，如今就像是高悬于天际的冷月，清冷出尘，高贵不容侵犯。

“殿下看这盛京城的街道，与从前可有不同？”桑怀玉伸手微微掀开车帘，露出外面繁华热闹的街道。

“国师明明知道，我对这儿可没什么好印象。”晏长离淡声答。

桑怀玉轻笑一声：“那还真是可惜。”

半年前，在晏长离的身体好一些后，桑怀玉便带着她离开了盛京城。他们先是回了一次清潭，接着便去了桑怀玉的家乡，远在极北之地的神药谷。神药谷人迹罕至，终年落雪，谷中却长满奇珍异草。

虽然桑怀玉说神药谷是他的家乡，这里却没有他任何亲人，只留着两个药童打扫这里的屋子，见了他，便恭敬地喊他“谷主”。桑怀玉是个神秘的人，他虽然双目失明，却能凭借其余五感“看”见周围的一切。十三年时光流逝，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桑怀玉与晏长离五岁时见到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晏长离并无意窥探桑怀玉的秘密。她在神药谷住了半年之久，专心与桑怀玉学习医术及蛊毒。直到帝后催他们回宫的信一封接着一封传来，桑怀玉才与她一起动身回京。

国师的马车已经进京的消息传入宫中时，纪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玉芙为她梳妆。她凑近了镜子，细细察看自己的面容，叹了一声：“本宫眼下都有细纹了，是不是玉芙？”

玉芙头一回见到素来雷厉风行的皇后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娘娘还是同十三年前一样貌美年轻，公主定能一眼认出来的，放心吧。”

“真的？”纪皇后怀疑道。

“太子殿下来了。”殿外有人扬声道。

纪皇后站起了身，看着晏兰时从外面走进来，喊了一声“母后”。她见晏兰时还是穿着那件玄黑色蟒袍，束着银冠，不悦道：“今日你妹妹回宫，怎么还是穿得这么素？这一身黑，让你妹妹见了怎么想。”

晏兰时无奈道：“母后，妹妹不会在意儿臣穿什么的。”

“胡说，你赶紧去换一身。”

“儿臣来是想告诉母后，国师的马车已经进京了，约莫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晏兰时赶紧转移纪皇后的注意力。

“这么快？”纪皇后一惊，赶紧推着晏兰时往外走，“走，我们快去找你父皇，提前去宫门口候着。”

帝后与太子带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在宫门口翘首以盼地等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一辆白色的马车出现在远处。他们认出这是国师的马车，帝后脸上都出现了激动与不安的神色。

马车缓慢靠近，在宫门处停下。车帘掀起，先出现的是桑怀玉，他看见如此大的阵仗，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不禁失笑。他率先走下了马车，接着朝里面的人伸出手。

晏长离扶着桑怀玉的手下了马车。她看向愣在原地的永明帝与纪皇后，还有深深凝视着她的太子，十三年前的记忆在瞬间涌上脑海，摧枯拉朽般冲破所有陌生与疏离。

她心绪复杂难言，眼眶微红，走上前低声喊道：“父皇，母后……”

纪皇后的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十三年的时光有多遥远，竟然已经将她的小公主，完全雕琢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她竟然从未在女儿的成长中参与哪怕一刻，这让她如何不心痛呢？

“小离……”纪皇后哽咽着握住晏长离的手，“我们小离终于回家了，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晏长离乖顺地由她拉着，任她反复地瞧。

一向沉稳威严的永明帝也是微微湿润了眼眶，他走上前用手安慰地半环住纪皇后，注视着自己十几年未见的女儿，哑声道：“回来了就好，以后我们小离就是整个大晟最尊贵的公主，谁也不能欺负。”

“母后，既然已经接到了妹妹，不如我们回扶鸾宫慢慢聊。”见纪皇后的情绪一时无法平静下来，晏兰时开口道。

“好，走吧，跟母后回宫。”纪皇后取出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拉着晏长离往宫门内走，晏兰时也跟了上去。

永明帝看向桑怀玉：“小离的事多亏了爱卿在其中出力，改日朕再好好感谢爱卿。”

桑怀玉微微颔首：“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陛下不必言谢。臣先回观星阁了，告辞。”

扶鸾宫的陈设还是同昔日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