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无法未他洗清嫌疑，林太尉有备而来，想趁此机会将左相彻底拉下马，至少也得让他降个官职。朝廷风云变幻，这些人大概是觉得左相府要倒了，所以才对司青岚如此怠慢。

晏长离将册子合上，神色变幻不定。

晚上回到宫中，与纪皇后一同用膳时，晏长离旁侧敲击地问了问左相的事，装作自己只是不经意间听说。

纪皇后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没有任何戒心：“左相的事？小离怎么突然关心这个？其实母后觉得左相是被污蔑的，他不像那样的人，你父皇应该也是想保左相，并未听林太尉的话把左相押入天牢。但林太尉有确凿的人证，一直指认左相，现在也只能拖着……”

晏长离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过两日宫中要办游春宴了，小离可知道这个？”纪皇后突然兴致勃勃道。

听到“游春宴”三个字，昔日那些不算愉快的回忆顿时涌进脑海，晏长离动作一滞。

纪皇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知道，忙向她介绍：“游春宴可热闹了，有流觞宴席，还可以骑马、射箭、吟诗作对……今年小离终于能参加了，可要好好玩一玩。唉，说到这个，你哥哥到现在还没纳妃，真让人头疼，每年游春宴让他选，都说没有中意的……”

“小离今年也十九岁了……”纪皇后突然心生惆怅，她总共没与女儿相处几年，女儿居然就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小离有没有喜欢的少年郎？”

“…没有。”晏长离摇了摇头。

“没有也好，母后想让小离多陪我们几年，不要这么早成亲。”纪皇后疼惜地摸了摸晏长离的头发。

*

游春宴当日是个明媚的艳阳天。

天气渐渐回暖，前段时日纪皇后为她准备的那些厚重繁复的宫装已经不能再穿。晏长离今日穿了件轻薄的浅紫色软烟罗长裙，发上插了支蝴蝶形状的长簪，颈间戴着银璎珞，将本就清瘦的锁骨衬得愈发突出。

“公主殿下每日也都是按时用膳，怎么依旧如此消瘦，一点也胖不起来。”绿绮为她梳妆，一边忧愁地道。

“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晏长离道。

前两年，她待在定国公府时，那才是真的消瘦，现在已经丰满了许多。

“殿下以后还是得多吃些，以后奴婢每日都给您煮一盏金丝燕窝。”绿绮轻叹了声，“好了，步辇已经备好了，走吧，殿下。”

步辇经过了御花园，晏长离远远便看见几个世家公子聚在一起说话。她漫不经心地朝那儿瞥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背影却骤然映入眼帘，让她的心口猛地一跳。

那几个人注意到了她，但并不敢向她多看，纷纷走到步辇前跪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晏长离没有开口，垂下眼静静地打量他们，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贺兰绛，她心中已经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除了些许细微波动之外，竟已经完全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贺兰绛没有穿以前爱穿的红衣，反倒穿了身沉肃的黑色，本来总高高束起的头发也随意地披散着。他确实消瘦了一圈，肤色苍白，面容有些憔悴，一双素来神采奕奕的凤眸黯淡无光，眼下还有些青黑，再也没有往日意气风发俊美张扬的模样，仿佛光彩四射的明珠被摔碎在了地上，蒙上了灰尘。

他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晏长离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季运澄心下有些奇怪，心道他们难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长公主？刚刚贺兰绛的反应确实有些慢，还是他及时拽了下他，提醒他长公主来了，他才过来行礼的，难不成因为这个？这位殿下的心眼应该没那么小吧？

“起来吧。”就在季运澄心生紧张之际，晏长离淡声开了口，“不必多礼。”

几人纷纷起了身，唯有贺兰绛在听到她声音的刹那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诶？！贺兰世子，你要做什么？来人，保护公主！”

在绿绮惊慌失措的喊声中，贺兰绛猛地站了起来，近乎失态地扑上前，一把抓住了晏长离的手。他的眼眶在瞬间红透，直勾勾地盯着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声线止不住地颤抖：“……杳杳，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