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第三场

陈砚祁买两瓶矿泉水出便利店，揉了揉鼻子：“早知道就不来便利店了，遇上我同桌还得道歉——”

他看了眼段枞，问：“你不是不认识我同桌吗？怎么就为她说话了。”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段枞拎篮球，眼皮低低撩着，双层锋利的单薄在日光下更显硬朗，语气认真：“无论是谁，你都该道歉吧？”

“是该道歉，”陈砚祁语气变弱，“但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道歉呢。感觉如果不是你，我同桌应该挺委屈的，一不小心就被我凶了。”

段枞挑了下眉梢：“你知道人委屈就行。”

“知道了，”陈砚祁拿出手机：“他们又找了个新的地方打球，没女生知道，去吗。”

“行。”

“ok，”陈砚祁拿着手机回消息，“周予延也来。”

周予延是高二远近闻名的坏学生，处分单上的常客，人混得要死，以前陈砚祁和他不熟，也是靠着段枞，三个人才偶尔在一块打球。

要说段枞这人不受约束呢，他在谁那都说得上话。

“他不是暑假飙车摔伤腿了？”

“好像好了吧，”陈砚祁笑了下，“他说一个暑假没和你打球，手痒。”

段枞哦了声，懒洋洋撂一个笑。

*

海城一中的晚自习一共有三节，第三节课下课到了九点四十。钟老师拖了会堂，十点放人。

虽然晚了二十分钟，走廊里还是人挤人的拥堵。

温橙背书包出教室，一想到要回家，脚步慢下来。

末班公交车是准十点，捱到最后一刻才上。

车里坐满穿校服的学生，欢声笑语。

温橙拿出白色耳机，随机放首歌听。

她喜欢坐在靠窗位置，风飞越，将乌黑头发吹乱，脖颈黏上细长发丝，有点痒。

闭上眼感受夏末气流，吹在脸上很舒服。像冰块的清凉。

“海延站到了，”这一站是下车高峰，司机在驾驶位提醒，“要下车的抓紧咯。”

拔了耳机线，温橙抓住车杆，和几个女生一块下车了。

没有流动的空气，夜晚燥，不像车上那样惬意。

温橙脚步又放慢了。

这片绿湖小区是翻新不久的老居民楼，低低矮矮的像灌木丛。温橙家不住居民楼，住居民楼旁边的独立二层小复式。

输入密码，很轻的滴答一声，门自动弹开，温橙深呼吸三秒。

吞气吐气又吞气，推开门。

温成明坐在客厅看报纸，眼镜搁在茶几上。

“橙子回来了啊，你哥比你早回，以后你们可以一起回。”叫周以的陌生阿姨，也就是温橙后妈端了水果盘走近。所谓的哥哥是周以的儿子，好像叫周予延。

“好，”温橙尽力弯出一个笑，“谢谢周姨。”

“予延回来得早，温橙比较墨迹，以后各回各的就行。”温成明语气平淡。

温橙小心翼翼地解释。“今天老师晚下课了一点。”

温成明音量提高：“老子看着你长大的不知道？作事一向温吞，和你妈一样。”

温橙一般不会反驳温成明的话，这次不一样，默默低着头：“我妈妈怎么了？您说我可以，不能说我妈妈。”

“反了你了。”温成明暴脾气一点即燃，扔了报纸，随手拿起拿起茶几上一个不锈钢的碗朝温橙砸去。

碗直线落在温橙脚边，只差一点就砸到她。

“干什么呀，橙子上楼洗澡吧，”周以拉着温橙的手打圆场，“阿姨给你调好了水温。”

温橙嗯了声，跟着周以上楼。

“妈，”周予延在二楼出声，“淋浴头好像坏了，你过来一下。”

“欸，来了。”周以松开温橙的手，飞速走上楼。

温橙的手乍然被甩开，悄悄盯着周以的身影，鼻尖泛酸，一瞬间想起自己的妈妈。

她也好想遇到一点麻烦事就找妈妈啊。

可是全世界的很多小孩都有妈妈，就她没有。

温橙喉咙哽咽，洗漱完爬上床，抱着抱枕费力把眼泪憋回去，可那些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她消化着情绪，很晚才睡着。

*

也许是课业繁重，在海城一中的每一天，不是上课便是做题，温橙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九月就这么过去。

这一个月，温橙总是因为段枞产生情绪上波动，时而开心，时而难过。

温橙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原因，但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好像不论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或许是一见钟情了吧，又或许是，他刚好盛开在她摇摇晃晃，无人关注的十七岁。

但不论怎么样，温橙能确定，在一众的蓝白校服的人潮拥挤里，她能第一眼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