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后半夜，此事到底惊动了主帐中的几位贵人。

御林军的统领顾及着太子的颜面，没有对形迹可疑的少女用刑，但仍是先将这位“疑似凶手”投进了大狱。顾瑞麟带着厚重的露气赶去时，就看见怨念滔天的江乔坐在柴火垛上鼓着腮帮子。

男人没忍住，乐了。

少女冰冷的目光投过来。

他越笑越放肆：“听说你因为……”

“…娇小。”他顿了顿，表情更古怪了一些，“被当成了凶手。”

御林军的统领想挽回一些严肃的氛围，于是沉声补充：“殿下，这个女孩被发现时还拿着凶手所带的面具和那柄作为凶器的匕首。”

他的引申义就是说，人赃并获无从抵赖，根本不是因为江乔矮。

但是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让角落里阴暗发霉的小蘑菇更加忧郁。

顾瑞麟挥手将人遣散了。

他有些深沉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地牢中的人。她因为愤怒紧紧绷着小脸，看起来比平时严肃了不少。只是恐怕那张脸皱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让人生出害怕的心思。

储君压下心里不该有的念头，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我会相信你的对吗？”

女孩偏过头来，灰绿色的眸子像往常一样湿润漂亮。

因为信赖，所以亮晶晶的。

她特殊的眸色像一个讨厌的人，但是顾瑞麟罕见地没有厌烦，反而好整以暇地继续道：“你捡到了凶手的东西，你看到他了？”

江乔张嘴想说些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进入了地牢轻声说了几句话。顾瑞麟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快速抬腿离去。

阴暗的地下，只剩下顾一和江乔。

他的神色很冷。

暗卫接到云楼的消息，主子今夜亲自动手处置下臣的时候恰巧病发。现在没有人能联系的上殿下，而这个女孩却拿到了他的面具。

——江乔知道云楼楼主的真实身份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柄高悬的剑，死死地垂在顾一的头顶。她今夜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否和主子产生了交集？她会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男人晦暗的神色隐藏在阴影中，他轻轻按住身侧的剑。

“你是来和我说谢谢的吗？”清甜的嗓音打断了所有挣扎，男人放在身侧的手暂时收了力气。

少女看到了熟人，心情不错，她高高兴兴地从柴火堆上蹦下来，然后跑到了牢笼前抬头。

“什么？”

顾一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少女眼睛闪闪：“上次你让我把话说给太子，我说了。”

她说完就是一副求表扬求称赞的表情，少女的眼睛圆圆，像猫儿一样。让顾一下意识地想起他的弟弟。只是男孩子淘气，脸上总是染着脏污。

不过现在在牢里待上了半宿，小姑娘的脸也成了花猫儿。

暗卫统领一向冷峻的神情微微缓和，他难得有些想笑：“…谢谢。”

少女的神情一下子鲜活起来。

高高兴兴地说了声：“不用客气。”

顾一努力平复着自己下意识扬起的嘴角，认真地好像能够打破着荒谬的氛围。他鬼使神差地配合着小孩的任性。也不知道林家这个女儿究竟是从哪里接回来的，怎么能够这么…

不通世故。

突然，他的手被人一把拉住。

常年的训练让暗卫瞬间紧绷，用理智克制着没有出手。他感受到小姑娘冰凉温软的手，仔仔细细地隔着栏杆撩开他的袖子。

澧朝民风开放，可这确实是个胆大妄为的动作。

他正要阻止，就听见江乔给他呼了呼：“你还痛不痛啊。”

——你还痛不痛啊

少女还记得他那一天满身是伤跌进她的院子。

只不过常年受伤的人早已习惯，这次又是为了大局而故意制造的苦肉计，他早已经忘了什么是痛。这个问题让顾一如同被迎头泼了一身冷水，他快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恢复到了那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这次来是要提醒你。”

“无故被冤有太子在不会有事，污蔑皇子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无论如何，江乔都不能将真正的秘密透露出来。否则，非但会有人了结了她，连林国公府也在劫难逃。孰轻孰重她要自己权衡利弊。

他看了看尚未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呆的少女，冷声道：“我言尽于此。”

说罢，便长腿一迈快步离开了地牢。

昔日七皇子殿下的得力干将，如今东宫那位身边的红人，一向不假辞色的顾一统领依旧神色淡淡，泰然自若。他行动匆匆间，还不忘颔首和御林军的管事问好。

波澜不惊。

只是那截翻起的袖口，却再好似无法抚平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