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他伏倒在桌面上,胸背随着呼吸而起伏,压抑的呜咽之声,拉扯得人心生疼。
“殿下,我……”司徒申抬手,落在他肩膀上。
华服太过深厚,他只能触摸到魏暄从深夜宫中带来的冷,是王权的味道,不带一丝温度。
“有太多事,阿申,我根本想不明白,母亲明明那么喜欢韶歌……”魏暄喃喃出声,“当时阖宫都盼着皇子的出生,只有母亲一直盼着公主,她早和我说过她有预感,一定是个女孩……”
“韶歌这名字就是母亲起的,因为她怀韶歌的时候最爱听七弦琴,她说等韶歌出生了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她现在住的鸣乐阁,也是母亲选定的地方,早就重新装修过,就在母亲生产之前,还吩咐人在院子里种下梅花,她说等到韶歌长到能住进鸣乐阁的时候,该和梅树一般高……”
太苦、太涩,太痛。
司徒申快要把茶叶喝出了酒味。
“你就不能把韶歌接出来吗?”他想了半天,才开口,“殿下,你难道不清楚?那些人必定是拿着皇后娘娘的事情编排她——”
“她从幼时与我住在一处,就已经不合规矩了,”魏暄道,“没有哪个公主是年少离宫和已经开府的兄长住在一处的,更何况现下韶歌的身世本就受人非议,若是再失了名声……”
“规矩重要还是你妹妹重要?”司徒申道,“殿下,你就是拎不清这点事,才常常苦恼,有些规矩当真比你妹妹健康与否、开怀与否,还要严重?”
“眼前的开怀只是一时的,规矩与否关乎她终身幸福,”魏暄道,“她不会在长乐宫中过一辈子,依着父皇的性子……照月今年才十一岁,便已经定下了驸马人选,你觉得韶歌还能再宫中过几年?”
司徒申听得气上心头,只想一拳把眼前的人打醒。
“我看你是疯了,”他低喝,“小韶歌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你!你还想要陛下那不管儿女死活的老东西决定她的婚姻?”
魏暄:“阿申你说的什么大逆不——”
司徒申:“一国储君堂堂太子,你养不起你妹妹吗?大安泱泱大国,没有一个下嫁的魏韶歌,便就支撑不下去了吗?”
魏暄:“话倒不是——”
司徒申:“再者说,陛下都多大年岁了,这大安朝它不是早晚有一天总归是你魏暄的吗?”
魏暄:“你——”
司徒申:“关起门来只有你和我,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魏暄:“我——”
司徒申:“再说了,你又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司徒老五呢!从现在开始,谁要是胆敢提娶小韶歌的事,我就帮你把他打跑,等到你爹死了你做了主,咱们再好好给她物色姻缘——喜欢一个就招个驸马进来,喜欢两个就都偷偷塞进府里……要是喜欢得再多了,只好专供个别院去养面首——”
一个肘击直冲司徒申的肋条,他大逆不道的玩笑话戛然而止。
魏暄怒道:“我看你是没规矩惯了,在家里将军、夫人和哥哥们护着你,到了我这又纵容你,现在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君臣父子,规矩方圆!”
“……”
太子吼罢,两人都愣了一瞬。
片刻,司徒申方才揉着肋骨嘟囔道,“你从长乐宫里生出的气,现下发泄到我身上才算完事。何必呢?早这样该生气就生气,该欢笑时欢笑……”
见魏暄的眉毛又立起来,司徒申连忙收了话头。
“你走吧,”魏暄凉声道,他看了一眼漏刻,马上就要到落锁的时间,“日暮之后还留你在东宫,本就不应该。你且落锁之前速速离去吧。”
“……魏暄,”司徒申捂肋协站起来,“你是在赶我?”
魏暄目光落在他手上。
方才那一下的确用了实力,这一天的怨愤委屈不说全部,也大多撒在了司徒申的身上。更何况人家起早贪黑一整天,全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奔波……
“是,”他还是杀下了心,“但你不该直呼我的名讳。司徒申,你我虽是朋友,可终究……也要做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