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谒见
着眉,以为她是害怕:“别怕,抬头让我看看。”
娇娇不知如何答话,只能依言抬头。不敢看太后,目光空茫,不知落向何处。
太后已至花甲之龄,因颐养之故,望之仍不过四十许。看一眼娇娇,轻轻一笑:“好漂亮姑娘,都说江南姑娘灵秀,我可见着了。”
家常聊天的语气,温温和和,醇厚清润的嗓音,直叫人卸下心防来。
娇娇心里镇定了好些,目光也有了焦点。不敢直视太后,略打量打量,又放低了目光。
太后似颇喜欢她:“我要谢谢你,那被子我试了,又轻又软,劳你用心。那画也好,看着便有静气,又不死板。你是如何想着的?”
娇娇呆了一瞬,昨日半宿没睡,慧芳和她合计了太后可能问到的诸般问题,其中正有这个。
“青山绿水,都是涵养之物。仙鹤灵芝,益寿延年。太后娘娘母仪数载,便如长鹿,我等小民,唯衔芝以报。”
清清润润的嗓子,带着几分少女的甜糯。太后愣了一瞬,母仪数载,陛下御极以后,已经很少有人用母仪来奉承于她。
依稀还是高门贵女的岁月,自己也有这样一把少女甜甜糯糯的嗓子,端正坐了,捧着一卷经轴念:“化育黎庶,垂范万邦。”
怀抱小民,那是极遥远的岁月里,天真纯粹的梦想。数载宫闱厮杀,她只知护己,余事宁不做,以防出错。
若说这母鹿是她,小鹿是太子,那还罢了。怀抱小民,她自知并未担负。
诚宜皇后,那个女人,比她幸运。她曾获得过夫君至诚的爱,这份爱,撑着她在宫阙里,守住初心。化育黎庶,怀抱天下。
不知是羡慕,还是为多一重保障。她死后,她抱过她的儿子抚养。这么些年下来,倒真拿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孙儿。
她那样的人,连同她的血脉,总让人忍不住靠近。皇帝失她,消沉多年。
太后久未说话,娇娇自然也不敢出声。殿里四五个人,均除呼吸外,再无一点儿动静。
良久,还是太后自己回了神。揉揉眼角,像在拭泪。娇娇不敢多看,垂着目,等她吩咐。
太后不过动作了这一瞬,又恢复了端和模样:“好意头,哀家赏你……”
原是要赏她些东西,应付一番,遣她出去。话说一半,忽不知拿什么报她这幅锦被。
心里长叹一声,太后眼酸了酸,宫闱中人,少有情。今日,内心柔软不断被触碰,那就再破例一次:“哀家赏你一个愿望。”
不禁娇娇惊住,几个跟了太后数年的侍女也齐齐惊住,悄悄拿眼去看太后。
太后微合了眼,靠在凤椅扶手上。面色极平和,仿佛说了再寻常不过一句话。
娇娇回了神,亦不知如何谢恩。幸而,太后未让她尴尬,赶着接道:“不急,你何时想好,来寻哀家便是。哀家赐你一块令牌,可只能用一次。拿它给驿馆的人,叫他们送你进宫。”
“是”,娇娇答应着,已没了主意。
踏出紫禁城最后一道门,娇娇终于觉得,身子和魂灵又是自己的。方才那会儿,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日色渐盛,照在身上热,眼睛也有些刺得慌。慧芳还在驿馆等她,她要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