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果不其然，避开陈最他们示威的那天本该开业的日子，王氏集团首次在林安镇建成的工厂没过多久就开始运转起来。

王氏工厂有一个产业链。

他们开发林安的林木资源，送进工厂加工，打着手工制造的名声，制造高端木质家具和木雕艺术品，送进王氏企业的奢华家具店，定位的消费人群是城里的有钱人。仅仅一单生意，利润都十分可观。

既然工厂这么大的规模，人手就成了最要紧的事。而他们要的不仅仅是劳动力，还要这些工人具有手艺，而这手艺越高超，能拿到的工资就越高。林安镇的居民世世代代靠山吃山，一代代传承手艺。压根不愁自己没有本领。

只是近些年来，林安镇的一些年轻人往城里去寻找机会，他们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手艺在城里的作用微乎其微。碰碰撞撞之下，他们知道了自己能在自己的家乡林安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不仅能用上自己的手艺，还能赚很多钱，于是纷纷从城里回到了林安。

因此，王氏集团根本就不需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他们只需要打上一个噱头，林安镇上几乎所有的年轻劳动力都对其中的一个工作岗位趋之若鹜。

而在现在的林安没有在王氏集团找到一个工作位置的人，倒变成了发愁的人，比如说陈最一家。

自从工厂建起来后，爷爷倒是闲了下来。没有人再向爷爷定制一个手工雕花家具，他们虽然买不起王氏集团旗下家具店的东西，但光是林安镇的人就能占着地域优势，要是有需要的了，能在工厂捡漏，还免费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

金楠木刚打扫完院子，把扫帚放在一边的角落里。见爷爷没事儿干，在客厅坐着，伸手拿了茶壶倒不出茶水，叹了一口气放下。

“爷爷，叹什么气呢？”她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手，走过去拿起茶壶：“哎，没水了，爷爷我去给你泡上一壶新的。”爷爷没回话，有些愣愣地看着外边，她用余角瞥了眼爷爷，弯腰去拿出抽屉里的茶叶放入茶壶里，道：“爷爷，你看看我每天勤勤恳恳浇水，外边的蝴蝶兰都开好了，多漂亮。”

爷爷像是突然才听见一样，眼神转了一个方向，看到院子里的蝴蝶兰，点点头：“对，是小木你照顾得好。”

金楠木把刚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爷爷，笑道：“哪里话，明明就是爷爷照顾它们最多了。它们最爱的也是爷爷。”

爷爷打趣儿道：“就你这个小丫头会说。”

爷爷喝了金楠木地给他的茶，又沉沉叹了口气。

金楠木蹲下来给爷爷捶腿：“爷爷，你看看天气这么好，反倒是你整天唉声叹气的，一天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爷爷。”

爷爷笑道：“好，听你的听你的，不叹了。”

但是爷爷的表情却蓦然变得有些惆怅：“这时代真的变了，我听镇长说，王年他们厂里的一个机器一次同时能制造好几十个木雕，你说说我不吃不喝雕一个工艺品都得十天半月的，哪儿比得过这些机器呢？我们这些人祖祖辈辈，就靠这点手艺吃饭，现在好了，我们要怎么活下去？还有我们陈最，一身本事还没学得透，就无用武之地了。你说他以后得怎么办？”

金楠木放慢了手上的速度：“哎呀，爷爷你这么想可不对了。那些机器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半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哪里能和爷爷一辈子的手艺比呢？”

“而且，只要本领学得精，哪有说没有用武之地的地方，用处可多了呢。”

“大不了，我们做好了东西，拿到集市上卖，拿到城里去卖，方法多了去了。”

爷爷听完眼睛亮了亮：“小木，你说得有道理，爷爷怎么就没想到呢？”

“肯定是你没仔细想。”

对了，金楠木想起一早上没见着陈最了，于是问道：“爷爷，陈最上哪儿去了？”

“刚才还见他气呼呼地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往楼上跑去了，想来又是因为王氏工厂的事情，我就没问，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其实自从上次陈最和温川小吵过后，陈最的气压一直都很低。有时候一回来也不和她说话，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

这样的陈最有些反常，但这么一直把自己关着，的确不好。于是金楠木帮爷爷按完腿，打算上楼和他好好谈谈。

家里都是木质的深棕色门，而现在这扇门紧紧地关着。金楠木敲门没见回应，踟蹰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进去。

床上鼓起一个小山丘。

陈最把自己裹在被褥里，侧躺着背对她。

听见她进来的声音，陈最似乎在被褥里微微动了动。

“陈最？”金楠木喊道。见他不回话，用着上扬的语气又喊了一声：“陈最？”

他幽幽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来：“干嘛？”

“看看你。”

“看完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