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眼前是个什么景象?
萧凉?惨淡?冷清?枯寂?枯槁?颓唐?陈最在脑中翻来覆去,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可以贴切的形容眼前的景象。
是一种死寂,毫无生命死亡的象征,是一片震耳欲聋却无声的哭喊,是绝望的黑夜的尽头。这就仿佛是垂死之人的弥留之际。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而灵魂还试图挽留,直到灵魂向命运低头,那一抹残缺可怜的生命里慢慢消失在世界的人烟浩穰之中。
从前茂密的森林已经不见,就好像瞬间被转移一样,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苍白的黄色山丘。只有远处那嗡嗡的声音处残留着一点点绿色,而这点微弱的绿也随着这嗡嗡声缓慢又沉重地消隐在黄土地上。
对,他知道那嗡嗡声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伐木机,他之前看到过的机器。机器所行之处,寸草不留。
如果树木会说话,这片土地的上空应该会响起能让万千世界震耳欲聋的哀嚎和哭喊。他似乎在一片灰蒙蒙中,在风勾勒起的形状里,看见一个个树木的灵魂向他哭泣,向他求救。
可是。
它们不会说话。
他们只能无声默泪,任由着人类与人类的机器对他们的身体为所欲为。那是一种痛彻骨髓的绝望。
而他能做什么?一种无力而悲壮的痛楚撞击着他,陈最疯了一样地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往伐木机方向跑去。
好几次被黄沙迷住眼,被地下砍秃的木墩绊倒,他都一次次爬起来不要命似地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
所经之处,除了苍黄的木头墩子,寸草不生。他无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视线所及的每一个景象,无不一次又一次的,像个钟摆,震耳欲聋地敲击着他。直到敲得他七窍生烟、七窍流血。
穿过一大片秃山,陈最到了山那边唯一残存着些许绿植的地方。
他看见那里站着一群工人,他们穿着蓝色和黑色的工服,上面写着王氏工厂的标志。有人开着伐木机,机器残酷的隆隆声向前驶进,就眨眼的几个瞬间里,又是好几颗大树倒下。
工人把一颗颗倒下的大树搬到卡车上,陈最往卡车后面看过去,诺大的一辆卡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刚刚砍下的树木。而其间,有些大树不知道在这片森林里生长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的光阴,竟然就让这些人如此轻易地砍倒了。
陈最磕磕绊绊往伐木机跑去,大喊:“停下,给我停下,你们全都给我停下。”他尖叫着。
见到有人来,那些工人纷纷朝他看过来,不知道他们是嘲笑他满身狼狈还是讥议着陈最的不自量力。
陈最拿了个尖石,疯狂砍着伐木机的轮胎,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喂,陈最,你疯啦?”有人不悦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他推开,把他手里的那快石头踢得老远,“你要是弄坏了,赔得起吗你?”
“滚开!”
陈最认出了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壮汉,他记得他们小时候一起在小卖部门口打过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哟,这不是陈最嘛?”
有一个人脱着手套从卡车上下来,陈最抬头一看,泥泞的鞋、和其他工人一样的工服、还有脸上,那一条由他出手狰狞的疤痕。
易良。温川告诉过他易良早就被人从狱里弄出来了,现在也是替王年卖命。但是他没想到两人会在这个地方碰面。
“没想到能在这儿地方见到你。”这句话竟然被易良先开口说了,他向他走了过来。
“陈最啊陈最,听说就你一个人挺清高的,连我们老板都看不上呢。”
“我跟你说,时代变了,聪明的人呢顺着潮流走,要是逆着潮流走,指不定哪天就被这场浪潮掀翻,拍死在岸边。”
易良笑着说:“我说你,曾经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这份上,这么蠢呢?蠢得跟猪一样。记得以前咱们还是朋友呢对吧?就为了温川那个小娘儿们就把我弄成这样。陈最,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后悔过吗?”易良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陈最死死咬着后槽牙,听见“小娘们儿”这几个字,握紧的,颤抖的拳头毫不犹豫地张开,一巴掌朝易良的脸上打去,一点余劲儿都不留。
对,他们小时候就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到后来,易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看见易良和一群混混在一起扒掉温川的衣裳,仗着温川对他的信赖猥,亵温川,甚至把温川关在缸里,那个缸里盛放着许多腐烂的死老鼠。
他气不过,拿着一把刀试着吓唬他,救出温川。没想到他没躲,那把刀就在他脸上划出了一条肥肉翻起的血道。
易良此时慢慢转过脸来,嘴角渗着血,他笑起来,露出一嘴带着血的牙齿,看起来极其瘆人。然而他眼睛里的光渐渐熄灭,变得阴狠起来。他“呸”了声吐出一口血水,道:“行,陈最,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手一招,刚才对陈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