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在余悲眼里,谢尧臣就跟个谪居人间的高贵神祗似的,一贯的姿容高迈清越脱俗,谁敢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之事玷污他?
接触了才知道,他这人根本就不屑于掩饰身为一个凡夫俗子的爱欲嗔痴,坦率至此,竟还要拉着她一起沉沦。
从前她暗恋他,欢笑悲忧都悄悄放心底,一个人心酸,一个人回味,也一个人落泪。
如今成了男女朋友,所有深潜的情绪都摆在明处,风霜雨露都是两个人的事。
这感觉吧,就像长年赤贫的人得了万贯家财,又像面黄肌瘦的乞丐坐拥山珍海味,她一个感情上赤贫的穷鬼,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悲想,其实一见钟情这事儿真不怎么靠谱,没有深刻了解的感情就像没有坚实地基的大厦,这一份沉郁浓烈的感情,她放了太多想象的成分在里面,而想象中的他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他。
谢尧臣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醒来时屋里铺满落日的余晖。夏天的风带来绿叶的气息,那是植物野蛮生长的味道。
他盯着被阳光折去一半的天花板,在这个午后四时的寂静与惆怅里,他梦见了高中时代的宋词。那个喜欢听麦浚龙唱歌,连梦里都在逼迫自己的女孩子,就像她曾经唱过的歌词那样——往事若然未落幕,再揭起有害吗。
谢尧臣觉得气闷,他推开房门,想去阳台抽根烟。
书房的门虚掩着,谢尧臣往里瞥了一眼。
余悲正枕着一只胳膊伏在书桌上打电话,拖鞋踢在一边,穿着浅口袜的双脚交叠着踩在地毯上。
她叹口气,书从伸直胳膊的那只手上滑下去,是狄更斯的《双城记》。
那书落在地上,砰得一下正敲在谢尧臣心上。
他推门要进去,却听见余悲长长的叹了口气问:“真没成?”
电话那头,翠翠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颓丧:“你哄哄我呗。”
不到万不得已,余悲一点都不想动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安慰方法。
谢尧臣眼睛没离开眼前的女孩,耳朵里却听见她字正腔圆的歌声:“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挑肩上,党的教导记心头……”
谢尧臣拿手撑住额头,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梦中带来的沉靡颓丧一哄而散,这会儿他也不想去抽烟了,愣是倚在墙上听她唱完了整首《红星照我去战斗》。
“好!”电话那头的翠翠苦中作乐的给她喝了声彩,“我哭累了,先去洗把脸。你等我。”
余悲挂了电话,仍是背对着门侧趴着,用手机在自己的脑门上使劲磕了几下。
谢尧臣走过来,拿手挡住了她的自虐行为。
余悲一愣,仰起脸坐直了身子说:“你醒啦。”
谢尧臣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摸下来,拇指和食指停顿在下巴处,他忍俊不禁的说:“歌唱得不错。”
余悲低头,把整张脸都埋到他手心里,是个非常不好意思的姿态。
柔软的发丝铺下来盖满了他整个手背,轻暖的呼吸拂过掌心,谢尧臣的心又痒又疼,他禁不得这撩拨,双手使了点力气捧起她的脸,余悲惊慌失措的表情只闪过一瞬,下一秒就被他夺去了呼吸。
她仰着头予取予求,气息紊乱间只觉得被人搂着腰提起来坐到了桌子上,上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谢尧臣摩挲着她的脖子,只亲了一会就被推开了。
他看着她溢满红霞的脸,忍着不耐问:“怎么?”
余悲从桌子上跳下来,拿着振动的手机道:“电话响了。”
谢尧臣伸出手要去抓她,不满道:“你还有空管电话?”
余悲笑着躲开了,“翠翠心情不好,都说了要雨露均沾。”
“你这就快挨揍了。”
她接起电话,赶紧拉开阳台的门逃到外面去了。
谢尧臣弯身,把刚才激情上头时不小心拂落在地毯上的镜框捡起来,余悲的毛笔字写的遒劲有筋骨,他想这会儿他何止是拥有寂静和群星的黑夜,简直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阴暗黑夜。
他关上门走出去。
谢尧臣走进次卧,见床单有睡过的痕迹,想来下半夜她是在这里休息了。
床上扣了本书,是纪德的《人间食粮》。
他拿起来,打开的那一页上,余悲拿荧光色的记号笔在上面划了一道。“我渴望靠近你,渴望你爱我。忧郁,无非是爱而不得的热情。”
谢尧臣拿起书,从这里走出去又绕进了自己那屋。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阴云集结着蚕食了艳阳,不知谁往天上蒙了块布,天色暗沉沉。
谢尧臣打开阅读灯,摊开书顺着余悲读过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中央空调的凉风吹在身上像披了件湿衣裳,闷得人难受。
他看了看表,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