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夜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格外阴沉,连日的晴阳被阴霾代替,气压很低,越梨无来由的心浮气躁。快到梅雨季节了,往年这样的天气,她也会胸闷气喘,去医院检做过心电图,也没查出什么,估计是血压偏低的缘故。
果然,周末一早又下起了暴雨,越梨没去上班,窝在别墅里看着外面的大雨滂沱,仿佛要将一切洗去。
又是一阵无来由的心慌和胸闷,她捂着心口,做着深呼吸,她不喜欢江南一带的黄梅天,潮湿气闷,院子里的花苗一早都盖好了油布,应该淋不到雨,只是梨花树惨了,希望雨不要淹了吧。
越梨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压下了饮水机,但她心里想着周冀,手抖了下,热水不小心淋到了手上,她一惊,杯子没拿住,“啪”摔在了地上。厨房都是瓷砖铺地,杯子直接摔裂了口子,一片片细碎的磁溅得到处都是。
她怔怔迟疑了片刻,才慢慢蹲地上捡起了杯子。这个杯子和周冀那个是一对,两个杯子合起来是一颗心,然后此刻已经被她摔得惨不忍睹,杯柄掉了,半颗心已经碎裂,再也拼不起来……
鼻子酸涩,心里慌乱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一下站起来,却因为眩晕差点摔倒,眼前一片黑,她顾不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厨房,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她想打个电话给周冀,确认一下。
“嘟--”
电话一直关机,越梨打了十几个电话,仍是毫无反应。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周冀可能在开会,或者此刻在训练,可是明明昨天是行动日,为什么今天电话还是关机?
她不敢多想,手有点颤抖打滑,她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想着什么……
一声闷雷,惊醒了越梨,她不管了,她要去基地,此刻就要去,越梨抓起手机和车钥匙,穿上鞋,正要开门出去,她的手机响了。
她一瞬间更是心跳地很快,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不想接起来,可是那端拨通电话的仍是坚持打着,她挂掉一次,对方就拨过来一次,越梨心跳越来越快,她仿佛做着重大的决定,深呼吸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喂,嫂子?”对方竟然是龙正飞。
越梨能感受到自己此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嘴唇嗡动,却出不了声。
“嫂子,你赶紧来杭市军区医院,周队出事了……”
远处又是一阵闷雷响起,片刻擦亮了黑沉沉的天空,可是瞬间又熄灭了那一丝光。恍惚间,越梨觉得是在做梦,她看了看手里电话,显示是通话状态。
“你是阿冀吗?”
“嫂子,我是龙正飞,周队出事了。你赶紧来杭市军区医院。”
越梨终于听清楚了,电话那端不是周冀,是龙正飞。
终于,一切预料都发生了。
“好!我过来。”
越梨正要挂电话,龙正飞又沉沉说道:“嫂子,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
越梨果断挂了电话。
此刻她竟然出奇得冷静,她坐在玄关处的台阶上,看着周冀的那双拖鞋发了会呆,随即她拨通了周明德的电话。
“喂?”电话那端的周明德声音苍老低沉,越梨明白了,她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小梨,你来医院吧,我马上快到了。”
“好!”
越梨挂了电话,她没有带伞,冲出了家门,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疼,越梨有一刹那很想哭,她好痛,可是她忍住了,此刻不能哭。
车子开出了车库,朝杭市的军区医院开去。
高速上一片迷蒙,前方的车尾带起来一片水雾,越梨开得很小心,可她仍是不住地踩下油门,她要赶过去,她一定要马上赶过去。
龙正飞等在医院门口,他已经看到越梨那辆红色的宝马。他跑了过来,越梨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她的心跳地更快。
“嫂子,周队左胸口中了一枪,人送来时已经不行了……”
越梨的脚步一滞,她不解地看着龙正飞,什么叫“不行了”,明明前天他们还在打电话,谈论孩子的事,周冀的音容还在她脑海中盘旋,什么叫不行了。
龙正飞不敢再说,他带着越梨上楼,出了电梯,越梨看到了周明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捂着脸,身体却在发抖。
越梨走近了他,喊着:“小叔,你来了?”
周明德抬头,看到了越梨,他双眼通红,比上次见到又苍老了很多,他摸了把脸,声音沙哑:“进去看看他吧。”
越梨朝他眼神指的那间房间看去,门紧闭着,她知道,周冀在里面。越梨轻推开门,慢慢走进去,房间空荡荡的,四周安静洁白。
然后,她看到了周冀,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只是全身盖着白布,看不到他的脸。
一切都很安静,越梨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白布下静静地,没有一点响动。她不相信那是她的周冀,前天还和她开心地通话谈论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