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孙佳洋是被哭喊声吵醒的,她看了看闹钟10:30。李淑梅在哭,她一骨碌爬起来,由于起的急,眼前一阵发黑,缓了两秒,她推开门,闯进了客厅。
孙国胜脸色苍白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汗衫上有一些血点,热辣辣地刺激着孙佳洋的眼。她跪下来,摇着爸爸,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孙国胜有些意识,但不是很清醒。
“叫救护车了吗?”她忙问妈妈。
“叫了,怎么还没到啊!”李淑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握着孙国胜的手,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十分钟后,救护车到了。孙佳洋跟着妈妈坐到救护车里,望着爸爸的脸,她没有哭,只是感觉到冷。直到现在,她还是有点发懵,她的脑神经出了问题,她不会哭,也不会问,没有情绪,只有机械地配合。她坐在那里,穿着睡衣睡裤,打着寒颤,一直冷,一直冷。
当车开到医院时,孙佳洋透过医护人员,看到爸爸的氧气罩里的呼气一消一失,看到爸爸缓慢地睁开眼,她突然开始清醒,爸爸不会有事,她们还有未来。
一个下午的手忙脚乱,一个下午的检查化验。医生的诊断是:孙国胜有轻微的肝硬化,有严重的胃溃疡,要对胃部做手术,但没有生命危险。
听着医生和妈妈的谈话,孙佳洋的手心满满的汗,当她松开手时,她不再发冷了,一天的滴水未尽,她仍然感觉不到饿。
晚上,李淑梅给了她钱,让她打车回家,明天再来。她听话地接过钱,走出医院。
六月的树木已然郁郁葱葱,有了初夏蓬勃的姿色,空气恬淡清新,不凉不燥,有了夏夜怡人的憧憬。孙佳洋静静地走在马路上,什么都没想又什么都想了。
走了一会儿,她还是打了出租车,快速地回到家,又快速地热了几个包子,收拾了一点日用品,拿了手机,又快速地回到医院。
看着爸爸熟睡的脸,孙佳洋安静地趴在手边,觉得一阵恍惚,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度过的,自己的心情是怎样一次又一次转换的。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自诩的云淡风轻,没心没肺的性格是多么可笑,她害怕失去,哪怕是想到失去。孙佳洋哭的更厉害了,但她没有发出声音。
手机里有沈柠奕下午发来的微信,S.S:还没睡醒吗?明天见一下吧,你该晒晒太阳了。(拥抱)
孙佳洋盯着这条微信,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直起身,来到走廊,来回踱着步。李淑梅在一张空着的病床上睡着了,脸上满是忧心和疲惫。
午夜的走廊人很少,白炽灯在头顶冰凉地亮着,空气中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孙佳洋机械地踱着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还有十天,她就十八岁了,她就可以像个大人一样拥有绝对的自由。但现在,爸爸病了,需要精心地照顾,需要经济的支出。妈妈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惶恐,急需抚慰。她长大了,就在今天,就在这一刻,她不能再任由自己去享有那绝对的自由,而不去承担。
大人们常说,零零后是自私的一代。他们说的没错,但零零后也是脆弱的一代,脆弱到狠不下心,做到真正的自私和不管不顾。她不能去北京了,她没有了去北京的办法,也没有了抓住沈柠奕的决心…
孙佳洋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微信。
玛卡巴卡:我去姥姥家玩几天,回来再找你。随即关了手机,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除了爸爸以外的事了,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恋人,哪怕是一声简单的问候,一声普通的调侃…她要留在这里,她想留在这里。
孙佳洋在医院里呆了七天,除了自己能做的,再有的就是陪伴,寸步不离地陪伴。
孙国胜的手术很成功,病灶切除了,余下的只需要调养。好在孙国胜很乐观,身体恢复的不错,还会抱怨自己的伙食不如一只兔子。李淑梅的眉头舒展了许多,不再哭哭啼啼,每天都很有精力地洗洗涮涮。
第八天的时候,孙国胜出院了。当呼吸到外面空气的那一刻,孙佳洋感觉自己与世隔绝了很久,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充满力量,让阴霾了一周的心重见光亮。
当她打开手机的时候,左下角的红色数字多到她都看不过来。她错过了散伙饭,错过了姐妹们的卡拉OK,错过了和老师们的线上互动…,她都完美错过了。
看到最后,她点开了置顶聊天,那里有无数条留言,有无数条视频挂断,然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有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她想要一份生日礼物都变得有些残忍了。最后的最后,她回了一个微信。
玛卡巴卡:明天晚上七点,小操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