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烟瘴
湛蓝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现在还不是城门大开的时候,但我和谢乾灵并不打算顾虑这个。时疫当前,也许一分一刻之差就是一条命。他是皇子,只要人往城门口一站,守卫就得给他开门。而我之所以没有三更半夜地出发,是因为给草药画图还需要时间。草药有两株,队伍共十个人,所以我连夜画了二十幅画。
城门口,谢乾灵与我骑马并行。四周空荡无人,秋风灌进袖口,入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郡主一路顺遂。”谢乾灵在马背上向我一揖。
“必不负所托。”我微微颔首,手里攥着他刚刚塞给我的金质鱼符。
坐上横渡嘉陵江的船只后,谢乾灵不再相送。我身后跟了十个兵卒,为首的叫焦五。我们上了岸便一路纵马向南。
我从包袱里拿出堪舆图,指了指上面的一处山丘,对焦五道:“去这里,你带路。”
焦五瞪大了眼睛,流露出震惊之意。
“怎么了。”
“没什么。”他迅速恢复正常,“小人只是震惊,殿下竟直接把堪舆图交给郡主……呃,小人失言了。”
“出发吧。”
“是。”
我跟着一路扬鞭奔驰,身后漫起飞扬的尘土。
其实谢乾灵就算不给我堪舆图,我也有。镇南侯府的那个师爷孟韬不是让我栽赃宋墨成么?他也在我的包里塞了一张布防图,但昨晚谢乾灵只“掳”走了我一个,行李和碧环都还在侯府。
咦……栽赃?忘了还有这事了。
我忽然猛地一扯缰绳,停在原地。身后的另九人也急急勒马,焦五往前冲了好一段才猛然掉头。
“郡主怎么了?”焦五驱马赶来。
我看着他,喃喃道:“我且问你,如果你……想灭一个人的口,但是为了牵扯他背后更多人,没有急着动那个人,反而布了一个局来陷害他。而布局的人里有一个关键证人不太听话,你必须软禁她才能防止消息泄露。现在,那个人突然脱离了软禁……你会怎么办?”
“……小人冒昧,郡主您要不……再说一遍?”
我也没指望他听懂,只是整理思绪的时候总忍不住要自说自话。
话至此处,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我虽不敢笃定,但是万一呢?敢赌吗?
我调转马头,入冬的寒风扑面而来,把垂在肩上的燕尾往脸颊上吹。
阆中县是阆州的中心,处在嘉陵江和东游水的枢纽位置。现在回望身后,晨雾尚且没有散尽,只见一片茫茫原野,天高地旷,不知已离开嘉陵江多远了。
我看向焦五,正色道:“司户宋参军兴许有危险。”
本就不够洪亮的声音被寒气冲散,融进风声里。
焦五满脸写着不信。
“具体缘由,焦大哥方才都听见了,只是复杂了些,我没空详细解释。”
“郡主说的这事,四殿下不知道么?”
“昨晚来不及细说。”
“那郡主这边……”
“至多留一个人,最好一个也别留。我一人能行。”我说得跟干脆,“我不会武,回去也无用,正好不耽误采药。”
焦五连连摇头,“这怎么成,一个人多危险……郡主说的那宋大人若真有事,就请郡主也一同回阆中吧。”
我说不成,“我仍要走,是因为时疫当前刻不容缓。阆中每日都在死人,四殿下昨晚连合眼的时间尚且不给我留,现在中途回城又算什么。时疫耽搁不得,宋大人的安危也耽搁不得。会武的都回去,我这个不会武的去采药,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小人受殿下之命看顾郡主,不能不以郡主安危为第一宗要事。”
“是看顾还是监视?”
焦五愣了一下:“郡主这是哪里话。”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是大邺的人质,如果我把跟着的人都遣散了,自己留下一袋子有干粮有水囊的行李,再加上一匹马,足以逃回剑南。
“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省时省力,焦大哥却只怀疑我要逃。”这话一出口,我觉得自己像个怨妇。
说着我从袖口掏出谢乾灵给的鱼符,锃亮的金色映在每个人眼底。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个鱼符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谢乾灵交给我的时候,他身边的亲信目瞪口呆。谢乾灵告诉我,有了它,我在沿途州县不用愁衣食住行,甚至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诸位。”我不再理会焦五的犹疑,看向四周,努力提高音量,“宋大人乃是一州百姓的父母官,肩膀上担着上万人的户籍和纳税钱,现下更有时疫的重担。洛泱恳请诸位以宋大人的性命为重,即刻回阆中援救。若宋大人身处危难,诸位救下了便是大功一件;若他并无意外,今日便是我私自行事,与诸位无关,四殿下那边我自有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最终汇聚到焦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