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片
江城的初夏,黄葛树的一片阴凉也抵挡不了这著名的“火炉”令人难耐的燥热。
渝中老街老店,红双喜火锅店门口,萍妹儿一声大吼:“老鹰茶在门口缸子头的,要喝个人(自己)舀!”。
这家火锅店有三绝,一是令人欲罢不能的醇厚牛油汤底;二是夏日向路人免费管够的资格老鹰茶;三就是老板了,江湖人称“火锅届周慧敏”的洪双喜洪老板。
火锅店内,随着傍晚将至,食客们也陆续占领了堂内为数不多的六张桌子,晚到的,在店门口挨着等位,小板凳排排坐,看双喜划血片。
店门口一个红色塑料大脚盆,里面几百条鲜活黄鳝在里面缓缓蠕动,冒出头想逃离的“积极分子”,通常是双喜先杀的对象。
双喜眼见一条快爬出盆了,顺手提溜起来,捏住七寸将其脑袋往盆沿儿上一甩,这货一下子就摔晕了,顿时软塌塌不再蹦跶。双喜将头钉入另一盆里杀鱼板顶端上的铁钉上,顺着鱼身一刀拉下,再一刀剔骨,两刀将板上鱼肉划成三片。
旁边小板凳上等位的一家人,小女孩儿问爸爸:“爸爸,盆里有好多‘蛇’,这个姐姐捉它们不怕吗?”;一旁老食客接道:“你们是第一次过来吃吧?她不怕……”
“是命苦的人,她的心,已经和刀口一样冷了。”
一条鱼,五刀之内,眨眼之间,便落入盘中。这道食材的精华,在于不洗,就着这鳝鱼的粘液和血,血糊糊一盘,便称“血片”。
刚杀的血片和着血,一股脑儿倒入红汤锅底,不到5分钟,便是鲜入天际的至上美味。
只可惜,即使在火锅发源地的江城,还能吃到现划血片的老店也已经不多了。这道鲜菜,也是红双喜火锅店吸引食客在酷热天排队的几道经典菜品之一。
快晚上11点了,店里翻了三台,双喜在门口已经划了近5个小时,她已记不清杀了多少条,只知道不停的手起、刀落。
她的背心已经汗湿,粉色衬衫粘在身上,挽着的发髻也松动了下来,发丝垂下贴在面庞。围裙上的斑斑红色血渍衬着她雪白的皮肤,脸上仿佛也透出了一点微红。
…………
“双姐,就最后两桌了,等他们吃完我们就可以收拾,准备收摊儿了。”伙计胖娃儿在双喜身旁蹲下。在重庆,有个怪象,十个胖子,九个的外号都叫“胖娃儿”。
“好,这盆里的鳝鱼骨头不要丢,冰到冰柜头,搅碎了明天中午和剩饭一起煮了喂猫猫儿。你一定要记得!昨天萍妹儿弄来丢了,今天来了十几只围到我旋,我都莫法!”
“要得双姐,你真是人美心善!”
“你少跟我油腔滑调的,没记到喂猫儿的话,明天你来杀鱼!累死我了……”双喜站起身,伸展了下僵直的脖颈和手臂。
“不是我不杀,姐!我坐到那里,一天晚上这血片最多卖二十份。你坐到那里杀,一天晚上能卖四五十份,基本上每桌都是两份起点。客人们都喜欢看你杀,我有什么办法嘛!”胖娃儿嘴里嘟噜道。
“小崽儿,就你嘴甜!”双喜笑着开始收捡门口的杀鱼工具。
突然,一个妹子从堂内被丢了出来,整个身子摔在门口外的梯坎上儿,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男人冲出来,挥着拳头就要打妹子。
“干啥子!男人不能打女人!”双喜左手挡住男人,右手拿着杀鱼刀咆哮道。一旁的胖娃儿赶紧顺势溜到后厨拿菜刀。
男人看双喜气势凌人,一下子也松了下来退后一步:“我和我兄弟吃着好好儿的,这婊子他妈的骂我!”
妹子略带哭腔:“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们四个闺蜜在吃饭,他们坐旁边桌一直打望,后来他居然过来摸我朋友的背,还说下流的话,我就说了他一句臭流氓你变态啊……他就扇了我一耳光,还要打我……”妹子的声音都在发抖。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摸,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话音刚落,从堂内又走出五个高大的壮年男子,看身型打扮,应该都是北方人。后面三个女娃从门口边边小心溜出,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姐妹。
“老板,今天不关你的事,你让开,我们就教训这几个婊子。”另一个光头男叼着牙签儿说道。
“哼,骚棒!你们六个大男人,居然也好意思打女人!”双喜从鼻孔里都叹出一口轻蔑……“在我的地盘,你们不要扯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没听说过吧?”
“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胖娃儿!杰哥!卷毛儿!操家伙,给我出来!”
双喜顺势熟练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战斗距离。话音刚落,三个伙计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双喜背后,胖娃儿、卷毛儿各拎一把菜刀,杰哥手拿两把大不锈钢长柄锅铲,铲上还正往下滴着炒料的红油……
双喜转过头去,给了边上的萍妹儿一个眼神,萍妹儿秒懂,趁着双方僵持的间歇,梭边边往街对面跑去。
也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