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什么，”褚恕之盯着面前的人，“巫师长，您应该比我清楚。”

老人满脸的皱纹布的细密而宁静，沉声道：“没有这五百年的庇护，乌医族，活不到今日。”

“五百年来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就这般还不够？”褚恕之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 把自己的国家命运交付给他国，乌医族，迟早得亡。”

寄生于树木的瘿瘤，依附于溃穴的蚁虫，都没有太多的明日。

“殿下，”巫师长深吸了一口气，“孰是孰非，孰黑孰白，切不可妄加言断。在大局面前，还望殿下能拎得清轻重…”

“大局？”褚恕之挑眉，步步紧逼，“取悦马化狐那帮趋炎附势的走狗，就是您所谓的大局？”

巫师长身后冒出一层冷汗，佝偻着的背好似在颤抖，但又极致忍耐：“殿下年纪还轻，有些事情，不似您想的那般简单。在人屋檐下，要学会低头……”

褚恕之没有退让一分：“向那老不死的妖怪低头？”

巫师长深深的叹了口气：“殿下……”

“区区一届肉体凡胎，不想着修炼延寿，不想着社稷江山，单靠着我乌医族的丹药苟延残喘整整五百年。整日贪图美色，沉迷玩乐，这样的帝王，值得我们依靠吗？”

五百年前，马化狐一统九州，年号神息，自称封灯大帝。在他年盛气高，阀戮中原，吞并五湖四海之时，却独独放过了远离尘世的乌医族。

他放过了什么，也就得到了什么。

他靠着乌医族符篆炼丹之术，以及全族人的生死存亡为要挟，向其求取长生不老之药。

他要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道。

可这世间，本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因此，五百年来，代代乌医族国主都为了炼出这真正的仙药奔波劳顿。即便辈辈的心血凝结了一代又一代，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堆延年益寿的普通灵药罢了。

即便如此，马化狐依旧不放弃。

他不厌其烦的靠着这些灵丹妙药，苟延残喘五百年。他相信，他一定能等来真正的长生不老之药…

就这般，乌医族的生死存亡就悬在那一根弦上，一根祖祖辈辈都没有结果的弦上。

这一悬，就是五百年……

“巫师长，我念你辅佐我乌医族五任国主，这百年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褚恕之缓下了语气，声音温柔却依旧带着一分冷淡的疏离感，“很多事，我没有追究。但如今的乌医族，不是昔日的乌医族。”

她面前的老人此刻一言不发。

“一味的逃避退让，这不是顾全大局。”褚恕之正了正神色，眸光好似一把冰冷的利刃，直穿过那双苍老混沌的眼睛，“这是懦弱。”

大殿霎时安静了下来。

沉默良久，老人终于缓缓直起背来，用他那双涣散却又坚定的眼神，回应着褚恕之的目光：“殿下啊，有些事情，您以后便会明白了。”

有时候，你越是想改变某些事，便越是无法改变那既定的结局。

命运永远在它既定的轨道之上，从未偏离过它的方向，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到时候，您定能明白臣的良苦用心。”

这时的褚恕之十七岁，她还不懂什么是命运，不懂什么是天命之不可违。

她还不懂得对生活退让，不懂得向命运低头…

她不知道，这年少时的孤勇与无知，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替她了结一笔沉重的宿债。

一笔早已注定的宿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