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新嫁娘,穿新衣,哭唧唧,身边两个纸人笑嘻嘻。”
“活纸人,穿冥衣,白眼红衣点了睛,它们笑嘻嘻:不听话的新娘掉了头哭唧唧!”
幽暗的山林小道上亮着两处微弱的烛火,光源是前方两个人提着的显眼诡异的红色灯笼。
他们僵硬的前行着,动作极其不协调,却走的飞快,身后跟着几个苍白着脸的婆婆,丫鬟还有两个孩童,再后面竟然是一台大红的喜轿。
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唱着轻飘飘的童谣,偶尔停下来嘻嘻的笑。
寂静的山野里顿时因为这一行人变得诡异扭曲起来。
轿子平稳的前行着,坐在里面昏睡的少女穿着一身精致显眼的红色婚服,衬的她肌肤如雪,面若桃花。
突然,她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从混沌逐渐变得清明。
记忆也如流水般细细的进入她的脑海中。
她垂眸眨了眨眼睛,忽然弯唇一笑,笑中竟是讽刺。
她抖了抖衣袖,一把带血的匕首从宽大的衣袖中落了出来,举起左手,那里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日期新鲜,才割不久。
林秋叶掩下眸子里的情绪,漫不经心的想着:生前胆怯懦弱,倒是有勇气划这道疤。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扰人心绪的童谣也跟着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刺耳的争吵声。
“让道!让道!知道我们是宋帝王远方表亲的嘛!”
“呵呵,瞧你这股子气,我以为是宋帝王呢!”
“不让道小心回去我们主子扒了你的皮!”
“要让也是你们让,知道白事为大吗?!小心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晦气死了,快点滚!”
林秋叶安静听了一会,知道这是遇上红白相冲了。
红白相冲就是白事喜事路冲到一起了,一般双方谁也不让谁,得争个许久才分的出个高低。
记得她第一次遇上红白相冲时她才十五岁。
她三岁时就上山拜师,师傅夸她是历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但她体质特殊,本不易修此道,却格外适合老祖宗传下来的一本功法。
待修到一定时候,她的纯阴之体就被掩盖了,一般的人和鬼都看不出来,然后就可以修炼更多的术法。
十五时师傅带她上山历练遇上红白相冲,于是下了任务让她布阵将这群邪祟全部除去。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布阵,除祟却只要一瞬间。
当阵法启动的那一刻,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
是活人的尖叫。
师傅不在意的背着手说道:“冥婚自然是活人去结。用一个活人除去一群邪祟不亏。”
林秋叶沉默不语。
她的师傅无比赞赏她,虽然她是门派中尚年幼的一批,可掌门之位大家都知道是非她莫属了。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在她继位那日,欺师灭祖,门派血流成河,修为尚浅的弟子被她赶出门派踏不进半步。
而她一人一剑,弑门。
最后在万剑所指的情况下,林秋叶哈哈大笑,面露讽刺的掠过所有人,接着在地下红光的闪动下,死伤无数,她不见了。
她当然没死,她早已布下了阵法带着她寻找宿主寄存。
只是此阵法来历不明,历史久远,除了清楚的知道可以让死人找自愿献身之人寄存后便一无所知副作用。
所以林秋叶也没想到,她竟然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想着此阵是拿着那些老东西的命开启的,林秋叶就想笑。
外面还在争吵不休且愈演愈烈。
林秋叶懒懒的挑开帘子,一双金丝勾勒的红色珠履缓缓踩在野草上。
两个小孩童脑袋猛然朝她这个方向转来,白的眼眶内是一点黑,它们嘴巴机械的张和,“不听话的新娘掉了脑袋哭唧唧!”
林秋叶脖子一疼,双手摸去拽住一根细细的线。
细线勒紧林秋叶泛白的手指,小小的血珠一颗一颗从线上冒出来汇聚在一起蜿蜒下流。
林秋叶神色不变,嘴里默默念着什么,下一秒,线从指上崩断。
两个小孩童尖叫着,眼眶里的一点浓墨越缩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它们保持着张着嘴的姿势僵硬在原地,声音停止,毫无生机。
吵架的双方停下了,都一脸惊恐的盯着林秋叶。
白事领头的婆子乌黑着一张嘴,尬笑两声,“你们先走,你们先走。”
然后她挥了挥帕子,连忙带着一群人掉头离去,白雾涌起,看不见它们离开的身影,顺便也把红事领头的婆子挡在雾外。
带着红花的婆子僵硬的后退两步,所有纸人都无声无息的离林秋叶几米远。
林秋叶弯着唇,像是一朵娇俏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