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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眼下黄州便是如此。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死伤无计。
杨一惯在山上生活,院有活泉,从不知干渴为何物。眼下手中虽有葫芦可挪远水而用,然仍灸烤若置炉火之中。
这热并非源于上空,而来自地下,旱魃身上余热所致。
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也依然没有活物,只是有时会碰到几具枯骨。
路当中,一只火红的狐狸拦住她的去路。狐狸在一片焦渴的土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端坐着,只有尾巴轻轻地摇曳。
杨一隔了很远就停下,既想过去,又不想。
好一会儿功夫,她才微微叹气,走过去蹲下,看着狐狸伸出手。
狐狸却不急于动身,侧头问:“道长何故叹气?”
杨一道:“我不想你来,又希望你来。”
狐狸眼似高兴地眯了眯,它道:“道长诚以待我,我已欣慰不止。我见道长,却如久旱甘霖。”
它上前踱步到杨一手上,顺她手臂慢慢挪入她的怀中,疲倦道:“道长,我好累。”
杨一起身,托着它道:“那就休息吧。”
“……”狐狸没了动静。
……
行及远处,渐有人烟。
向路人询问州府所在,路人手一指,杨一道谢。路人道:“我不要谢,我只要水。”
眼下除了脑袋糊涂的人,是没人愿来黄州的。杨一肯来,定然身上装有存水。
杨一掏出葫芦,路人夺走便跑。
然才跑出几步,那葫芦似有生命一般自行飞回。
路人惊骇回首,见杨一伸手接葫芦,噗地跪下,浑身哆嗦:“仙长恕罪!”
杨一道:“你带我见此地太守,我便饶你。”
“是!是!”
及至一城外,路人道:“府衙就在此城内东头。”
“多谢。”杨一交给他一布袋,“回家后向坛中倾倒,心中所念,必有所得。”
刚入城内,便听哭声一片,却不是发丧。就见一群人簇拥一花甲道士在城门前做法,十几只木笼围火堆排成圈,另有几十人坐在木笼外哭泣。
一打听,才知这道人将欲烧死童男童女各十人,以平魃神之怒。
然法术进行到最后,点柴的火却如何也着不起来。
老道士喝道:“谁人在此作乱?”
他眼一转,直视杨一:“是你!”
众人为杨一让路,杨一缓步上前,她身后不知何时化成人形的洛丹。
杨一道:“正是。”
老道士气道:“你阻我干甚?”
杨一道:“你谋人性命,祭祀邪魔,此时不阻,更待何时?”
老道士道:“天降罪于人而释魃,应顺从天意,魃不可除,只可安抚,故以童子献于魃神。三年来黄州人未绝迹,正是魃神念及我等诚心,不忍加害。贫道何错之有?”
“魃为人所化,何时成了神?又如何供奉?你既知天意,何故不懂人间正气?你以血祭旱魃,养彼之邪气,消已之正气,彼自日益强盛,已自日益颓靡,正气不流,如何以正盛邪?”
老道士笑道:“这位道友,你既认为邪不胜正,那你身后这人该当如何处置?你敢说他是人么?”
洛丹被指,依旧从容。众人却哗然,又听老道士道:“你亲自来说,他是什么?”
杨一毫不言虚:“他是狐妖。”
举众哗然,纷纷避开二人。
老道士道:“你养狐妖,自甘堕落下品之道,缘何指摘贫道的不是?贫道何尝不是为百姓考量?你岂不知弃卒保车的道理?舍这些童子可保余者平安,乃大功德,来世必有福报,百姓皆以为可行,连太守也许贫道做法,”
杨一道:“他是狐妖又如何?天道汤汤,不因人存,不因人灭。他生而非人,却怀仁人之心,你虽有人形,却无人性,假托高义,所行所言皆是敷衍塞责,生灵惨淡避而不谈,祭祀童子,无异筑堤蓄洪,养虎为患。”
“……”老道士摇头,他转向百姓,“诸位以为如何?”
“我听道长您的,当年大旱,若不是道长您设法施救我们早就渴死啦。”
“对,道长,点火吧,晚了魃神就要发怒了!”
“她不过一妖道,岂能和道长您比?”
“打死那个狐狸精!还有那个妖女!”
……
“福生无量天尊。”老道士看向杨一,“小道友,人非圣贤,为己不为他,生之本也,合乎天道情理。你怪罪于贫道不打紧,只是若因此惹下众怒,得不偿失。况魃尚在人世为患,无人可当。得过且过,不失为福气,你又何必扰他人心神、乱他人所想?”
“……”
杨一看着跪下求老道士不要生气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