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夏京城，朝阳城。

天刚蒙蒙亮，市井商贩占据好位置，热火朝天地叫卖。

买菜大娘边挑挑拣拣，边跟人闲聊：“前日子成婚的胡老头晓得伐，可不得了，新娘子才及笄。”

“介不老牛吃嫩草嘛！”

隔壁摊主凑过来，“有钱了，这都常见事儿。”

书生腼腆地笑笑，“胡大夫是好人。我家拮据，前些时候娘生病赶上胡大夫的免费巡诊日，她现在好多了。”

有人接茬：“富人家谁不三妻四妾，人就续弦个小媳妇，哪个不爱俏哩！”众人不免一笑，打起趣来。

早市渐歇，街道恢复秩序。偶有人打马而过，或车轿缓行。

“小姐，该起了小姐。”龙七七蒙眬，不同的色块怼到眼前。这张奇诡的脸浑然不觉不对，亲切地喊她起床，十个国歌闹铃效果都不过如此。龙七七含泪一窜夺门而出，然后哐叽一声在房门处狠狠绊倒。

花色不一的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前后动了动。

龙七七直着眼望视野里的裙摆，再抬头看四周古典布景，她明白了，时代的门槛儿。

见她中衣赤脚趴在地上，院里的丫鬟们停住活计傻眼。大小姐中、中邪了？龙七七：谢邀，已社死。

“都转过去！”一声娇喝，马赛克们齐刷刷转身。哪里摔倒在哪里躺下，龙七七惊叹地瞧热闹，这里全都是无脸怪？

“疼吗，琦玉扶您。”刚才娇喝的马赛克上前。距离近得龙七七难受偏头，差点瞎了。

折腾一大圈，龙七七又坐回去。她打量房间和衣着，思及小怪们毕恭毕敬的态度，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怕是，就是无脸怪的头头。

龙七七不指望自己是个人了，但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她满目沧桑地照镜自怜。

！

盛世美颜！！

突来的惊喜让龙七七一下定了心，她美滋滋地欣赏半天。怪了，怎么别人都是马赛克呢？龙七七不禁试探：“琦玉，我们的脸有区别吗？”

琦玉有些迷惑，她不确定地回答：“没有吧。”另一马赛克：“小姐特别好看，琦玉姐姐很好看，琦玉姐姐才是小姐贴身侍女嘛。”

龙七七若有所思，看来有问题的是她眼睛。她当即道：“帮我找个大夫。”她随手把铜镜塞枕头下，打算没事看看洗洗眼睛。每天都能被自己美醒，嘻嘻。

琦玉有些犯愁。

府医刚告假回乡，请太医的宫牌握在夫人手里。有丫鬟出主意，“近来出名的胡大夫，玉姐姐可听过？”

琦玉常出府办事，自然有所耳闻。“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那人？”

“他专给富人家瞧病，尤其是夫人小姐们。八十多的高龄，各家爷也放心。”琦玉绷直的唇角缓和几许，打消疑虑。“这我倒不知。”再三确定消息后，她前往胡府。

胡府景致精致非常，透着一丝古怪。胡老头在前厅品茶，琦玉来请，他利索提上医箱，“路上说。”

龙府家大规严，垂花门处有六个健妇。两个丫鬟在池边喂鱼，池子后面有条小道，小道旁的树高大苍劲。胡老头喟叹，这是百年世家的参天古树。

此宅原属前朝世家董家，可叹董氏后人冥顽不化，满门皆斩。

现主人丞相龙渊，出自湘金龙家。不算高门大户，但其祖辈乃大前朝太尉，统领五十万兵马。后子嗣凋零小辈平庸，无出挑的大才能者。百年后龙渊横空出世，盛得圣眷。特赐御笔匾额“龙府”，独此殊荣。

大夫在外室等候琦玉收拾，粗使丫鬟帮他拎提医箱。跨过矮槛仍不见内室全貌，一扇多叠屏风绕床遮挡，扇叶绘着简单清雅的水墨画。

胡老头抚着胡子，“脉象上没有问题，老夫还得瞧瞧眼睛。”闻言龙七七掀开帘子。

龙家这位只闻其名的小姐，如黑沉沉夜空的一抹新月，满室因她动作升辉。她轻轻一蹙眉，别人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而美人正蹙眉含忧地看来，“那您看看。”

胡老头险些被那双星眸一眼吸去魂魄，他定神指挥着移动手，观眼眸的转动做出诊断：“应是用眼过度或用眼习惯不好。平日注意些，多吃明目的食物，老夫再开几贴清心明目的药。”

龙七七有些急了：“不是的老大夫，我病症有点奇怪，只看不清脸。”

胡老头停顿一下，抬手抚了抚胡子。“小姐请详说。”

“就比如，我看得清头上的发簪、衣裳的绣样。唯独看不清脸，看不清眼睛鼻子嘴。”

胡老头行医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他沉吟道：“老夫听过这种症状，得症之人看脸即忘，记不住也认不出人。”龙七七无言，那是脸盲。

但她不是记不住脸，她眼里是一团马赛克。

胡老头见她踌躇不定，斟酌开口：“小姐若坚持，老夫有套祖传金针秘术。”接着他面露难色，“只是这独家秘术不见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