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师像顾旻一样话比较多，现在想来，医师是在有意探听她和顾旻之间的关系，他想要知道自己对顾旻态度是不是面上显得那么在意。

医师是李业成派来的人，也就是李业成想要知道。

李业成一直挂心她和青龙帮的大少爷还有瓜葛，所以才让医师暗中观察一下，看她是不是真的改了性子，另有所“爱”了。

想清楚其中的关隘，李清瑶顺坡下驴道：“他在棚户区对我照顾良多，如今承蒙帮主爱重，让我能在总帮暂且住下，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医师您尽管按温补的药方开，我也希望他能调养好身子。”

此话一出，医师明白了大半，眼角都不由地多了几分笑意，连声说是，出去抓药了。

李清瑶看看着还在昏睡的顾旻，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像是纸糊的一样，薄唇上起了皮，两颊又透着奇异的红晕，双目紧闭，一点往日的生气都没有。

李清瑶听说古代的一场风寒很可能让人丧命，顾旻身子又这么弱，不会熬不过去吧。

她给顾旻掖了掖被子，走到桌子前，找了些屋子里残留的笔墨，用一块破角的砚台化开一点墨，在纸上写写画画。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答应李业成修补的泥龟，需要赶紧去码头上看一眼，李清瑶只在昨日的时候草草瞥了两眼，并不敢完全肯定这个叫“泥龟”的东西就是她心目中想的那个，还是需要现场确认一下。

只要把这件事办好，她就暂时能在青岩帮住下来，摸一摸青岩帮内部的关系，还有另外两个漕帮之间的弱点。

另外就是邹夫人这里，她总怕自己会在原身的亲生母亲面前暴露出什么，最好能不见就不见，李业成她倒是不担心，这个男人并不会在现在认她，他们过去亲近的时间也有限，只要自己谨言慎行，还是能遮掩过去。

还有辛夫人那里，她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自己需要小心一点。

李清瑶在纸上写下这三点，理清思路后，一股困倦涌了上来。

她在码头上闹了那么长时间，到了总部之中心神也没敢放下，此刻接近黄昏，早就累极，不一会就点着点着头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颇为香甜，什么梦都没有，等她睁开眼看到隐隐隐绰绰的烛光时还以为是自己现代卧室里的小夜灯，起床气作祟伸手就想按掉。

迷迷糊糊地刚触到光亮李清瑶就感觉不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偏瘦、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圈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去。

饶是如此，李清瑶的指尖还是被烛火燎了一下，李清瑶看见披着一件白色单衣的顾旻把烛台推远了一些，昏黄的烛光倒映在他的半边脸上，投下一点橘黄的光影，让人生出一种他气色好了许多的错觉来。

“是我不好，刚才医师来送药的时候没想到问他要一个灯罩。”顾旻的声音低哑，短短的一句话就咳了两次，可看向李清瑶的眼睛却亮。

李清瑶回过神，想起自己睡前在做什么，忙低头看桌子，被她压出一点印子的纸还好好地待在她趴着睡觉的地方，手压着的痕迹也和她刚才的姿势符合，顾旻应该没看到她写了什么吧……

李清瑶细细地看着顾旻脸上的神情，顾旻自顾自地在挑灯芯，李清瑶看不出什么。

“药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李清瑶问。

“天擦黑之后，刚熬上不久。”顾旻咧了咧嘴，似是想给她一个笑，可惜脸色不好，笑起来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我怕屋子里药气浓，放在院子熬了。”

李清瑶听见外面簌簌的风声，回道：“外头风大，炉子灭了怎么办，我去拿回来吧。”她起身，原本披在她身上的衣裳滑落到地上。

“你给我披的？”李清瑶明知故问，她还在试探顾旻有没有看见她写的东西。

“嗯。”顾旻坦荡地承认了，他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因为风大。”

屋后的竹林被吹得哗啦啦作响，李清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蔓延，好像他们不是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内里自然有一种隐秘的联系，叫人忌惮，又让人觉得对方颇知自己。

李清瑶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直觉上更倾向于顾旻是看了桌上的纸帝王，哪怕他现在无比坦然，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动摇。

隐在猛烈风声下的雨珠忽地连珠似得落下，一下子就引起屋里两个人的注意，他们一齐往外看去，是倾盆而下的暴雨，在黑夜之中没有半点踪迹，却发出爆裂的声音。

屋子正中的山水屏风落在正好在李清瑶和顾旻的中间，蜿蜒的水流指向顾旻坐的位置，而层出叠嶂的山峦尖上连起的是李清瑶的乌发。

她怔怔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忽地想起什么，猛地朝雨幕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