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
时枝绘凜蹙眉,不顾礼仪地打断他拙劣的模仿。
越前龙雅一脸戏谑地看着对面的少女表现出明晃晃的排斥,耸耸肩,并不在意,将盛满橙子的果盘推到她面前。
“尝尝。”
“考虑挺周到,为我降火。”
她嗤笑,半阖着眼,不去搭理完好呈现在眼前的果肉。
当松懈下来,这副倦态昭示着她的耐心被消磨,似乎将濒临极点。极点之后是不可承受的怒火还是不再过问的妥协,不得而知。
至少此时的越前龙雅无意试探,放下再次逗弄的心思。他不得不感慨——这种能拿捏住对方的感觉过于美妙,助教小姐这沉不住气的表现直接抹平他一下午以来所有的不快。
“温网青少年组冠军——请问我可以这么称呼助教小姐吗?”
“打扰,我们准备的……”
像被猛地按下开关,原本满是倦意的少女霎时回神。时枝绘凜支起身子,带动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滑落到地上。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放下餐盘,先一步将其拾起归还。
“……谢谢。”翻滚的巨浪顷刻间平静,时枝绘凜尽力保持自己的情绪,待她微笑着注视服务员走远,目光回到对面的少年身上,如三月暖阳的语气瞬时回归骤冷的冰窖,“当然可以,说说看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最先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终于消除了,她知道他应该掌握了些关于她的情报,她的烦躁来于不确定性——她不知道他了解到了哪一层面。
“嘛,说来话长呢。”
“麻烦你长话短说。”
时枝绘凜吹散热气,抿了口红茶。热流浸润咽喉,抚平心中躁意。
“喔,不行——那是我漫长旅途中的小插曲,助教小姐不能破坏这份兴致呢。”少年有他的固执,他将刚刚被端上桌的餐前甜点一并推到她面前,“不妨听听看?像之前在饮品店听老爷爷讲故事那样。”
时枝绘凜没一口回绝,但她略皱眉地叉起一块果冻的举动无疑默许了他的提议。
两位都是少时踏上旅途的不归者,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有着难以企及的联系。因为某些既定的缘分,此刻分别以叙述者和聆听者的身份开始一场即兴故事会,故事的主人翁是他们自己。
少年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切,少女听得入迷,不知不觉间将甜品推到一旁。她再一次以求证者的角度去评判那些牵扯到她自己的种种事迹,亲历与旁观已经模糊边界。
待菜肴陆陆续续布满桌面,他们的故事终于暂告一段落。
越前龙雅有点意犹未尽——他许久没有像这样端坐着,耗费大量时间讲述亲身经历的事情。
多数时候,他总觉得不少事情经历过了,顺手画上句号,没必要再挑拣出来作为交流的话题。
偶然被问及他的趣事,他调侃着过往枯燥无趣,或者顺势岔开话题,不愿提及。
越前龙雅更愿意做一位沉默的聆听者。
现在想来,他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分享自身。当他真正置身在讲述者的位置上,才惊觉无数件本以为会遗忘的事情依旧那么新鲜。
哪怕经历过了,重拾之后成了另一番不同于最初体验时的感受。他缓缓道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倾注的感情与思考都无法复制。
他甚至渴求聆听者的认同。
逐渐散去热气的食物见证这片刻的沉寂,可它终究难逃被享用消化的命运。
时枝绘凜熟练操控刀叉,将酥嫩的鱼排送入口中,不忘用红茶辅之,小口小口地、一块鱼肉一口茶搭配协调地进食。
待盘中仅剩下鱼骨,少女用纸巾擦拭嘴唇——一套流程尽显优雅。
她一抬头,发现回过神来的越前龙雅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他又一次默不作声地等着她享用完食物。
“助教小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越前龙雅疑惑地眨眨眼,眼神中带着打量。
他看不懂时枝绘凜。
他自认为他所说的事情足够劲爆,吊足她的兴趣——她一开始确实急迫地想知道真相。
可这些又和她现在的行为有出入——她听着他的话,不慌不忙地吃完一份烤鱼。
时枝绘凜不像是个逞口腹之欲的人,但眼见为实,他的满腔热忱也因此被浇灭大半。
越前龙雅稍显落寞地切下大块牛排,心不在焉地咀嚼着。
“不,此刻的我仅仅是位听客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你说完了。”时枝绘凜的目光落到剩一半的甜品上面,抿了抿唇,犹豫着推开了,舟车劳顿后又遭遇高强度的比赛,终于吃饱喝足的她难得温和地表达她的想法,“我不擅长……不,准确来说我并不喜欢轻易评价叙述者的故事。好,如果你单纯只想知道我对你讲述的——”
“助教小姐如果真不想说的话就不——”
“我偏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