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歇
她弯腰拾起脚边的网球,不着急还给他,抛了又抛。球飞起再落回掌心,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忽远忽近的球体,兴味渐起。待玩够了,她才伸出手归还它。
女孩儿笑盈盈道:“初次见面,你好。”
睫毛颤了颤,手冢国光一言不发地拿回网球。
“——猜猜我是谁?”
他懵了懵,嘴唇翕动。
她这是在打招呼吗?
手冢国光将网球塞入口袋,空出的手擦拭前额的汗。凉意不减,如西伯利亚寒流般为这盛夏注入清凉,太阳畏缩得向西倾斜。
良久,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规矩地弯了弯腰:“初次见面,你好。母亲说我们家将迎来……尊贵的客人,想必你就是。”
“……无趣。”女孩儿撇了撇嘴,“还有吗?”
“啊,有的。”手冢国光点头,平静地陈述着,“母亲有一位妹妹名樱子,她自改姓氏为春日野,后离家出走。于是外祖父称与她断绝关系,关于她的一切都被禁止谈论。”
女孩儿的笑僵住。
手冢国光知道自己赌对了。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消磨耐心的对话,他从掌握的情报中摘取出对方可能不爱听的话。
“外祖父?”她轻嗤,“你喊得挺顺口,但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了,谢谢。”
手冢国光置若罔闻:“母亲不敢违背外祖父的命令,但也没有忘记那最小的妹妹——”
“手冢国光,不要再说了。”
女孩儿出言不逊,直接以名字叫停他。她那张脸的神色变了又变,终是停格在“怒”的面具上。
手冢叹息,因自己的故意之举,没有怪她的无礼,但他火速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春日野樱子是我的姨母,你是她的女儿。或许,你可以称我——”
“艾琳,我的英文名。”她再次打断他,“既已到日本,入乡随俗……时枝绘凜也是我的名字。母亲已与过往断绝联系,那你和我也没有理由以兄妹相称。”
手冢国光沉住气,良好的教养与习得的人情世故促使他辩驳:“血缘是无法割舍的。”
“哦。”时枝绘凜冷冷应下,下一秒,换了副含笑的表情挑衅,“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不会遵守。”
手冢国光胸口有点闷,被时枝绘凜气的。年幼的他深呼吸一口气,恢复淡漠神情。
面对初来乍到且行为举止脱离淑女标准的表妹,他尽量表现得客气,说的话已经超出平时。不想继续搭理她,他转身打起了网球。
本以为会再发生不顺心的事情,可时枝绘凜只乖乖地倚着墙壁看他打球,全程未吱一声。
倒也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一道女声从屋内传来。
“国光,时间差不多喽,进屋休息休息。待会儿客人们就要来了,你也……”声音戛然而止,来人吃惊地捂住嘴,睁大眼睛看向多出的一人,“欸?你是……对——对——有照片,瞧我这记性。”
照片还未掏出,时枝绘凜从阴凉处快步走近,朝温婉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姨母,初次见面,您好。”她扬起标准的笑容,“我是时枝绘凜,您不必见外,称呼我绘凜就好。”
不必见外?
手冢国光抬了抬眼。
“……”
之后的记忆稍显模糊,手冢国光依稀记得自家母亲一路上都拉住时枝绘凜,夸赞她日语流利,热情而体贴地关怀着她。不同于他俩初见的不愉快交谈,面对嘘寒问暖,时枝绘凜都是乖巧听话的样子。
他们没有等到其他从英国远道而来的人,却等来时枝绘凜需长期居留日本的消息。
因被催着冲凉,手冢国光失去获取信息的机会。换好衣服出来时,手冢彩菜刚挂断电话,时枝绘凜手捧茶杯,静默地打量室内。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时枝绘凜为什么会没按照约定的时间拜访,她的行李——一只黑包是时近傍晚才送到住宅门口,至于日常用品与衣物之类也是出门购物才补全。
偶然问起,总被一句简短的“你猜”搪塞。他不是无所不知的神明,也不信母亲听信的解释——
“你问为什么见不到其他人?”
“嗯。”
手冢彩菜露出悲伤的神情,放下正清洗的盘子。
手冢国光自觉接替剩余的清理工作,余光瞄了眼在厅内的时枝绘凜,她正与他的祖父手冢国一交流柔道和散打。他再次纳闷起那番对话,好似都是他的错觉。
“小绘凜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家人已经顾不上她了。作为她唯一监护人的父亲竟然忍心只让一位管家陪她来日本,送到临近的十字路口就丢下她……她才跟你一般小,他们也不怕出事,好歹要和我们提前通一口气。
“她听到球声,觉得稀奇,就绕到后院那里找你。我应该提过,小绘凜